李妧脖頸發,在欄桿旁盯著對麵的帷帽,瞧得出神。直到丫鬟來到的邊,才將從中驚醒。李妧攥住了欄桿,問旁的丫鬟:“你知道那是誰嗎?”
丫鬟自然是搖頭。
“去問表姐。”
丫鬟驚詫地發現,自家姑娘的聲音裏竟然含了一急躁的味道。
錦鯉躍,湖麵泛起金。
路邊行人駐足,議論紛紛。
坐在舟上的幾個紈絝公子,更是頻頻驚呼出聲:“神了神了!真神了!二公子你這位貴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蕭和也是一驚,他攥手指,神複雜地道:“……總歸是貴人。”想了想,他加了句:“了不得的貴人。”
這廂楊幺兒長了手,還真有條魚蹦得太高,直直落進了的掌心,但魚溜,楊幺兒沒能抓得住。
劉嬤嬤忙道:“姑娘莫難過,這些魚做來不好吃的,更適宜養在缸裏、池子裏作景觀,給主人家帶福氣運勢來。”
“福氣?福氣……”楊幺兒翻來覆去,將這兩個字念了好幾遍。
問劉嬤嬤:“能帶好福氣嗎?”
這世間錦鯉千萬,哪裏真有帶福氣來的?多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但劉嬤嬤不忍姑娘知道真相,一心想護著那顆稚子之心,便點頭道:“能帶好福氣。”
“然後?”楊幺兒問。
“然後……然後自然是所有的事都變好了。”
“都好?”
“都會好。”
楊幺兒從春紗那裏走一張帕子,墊在掌心,然後又張開了手去撈魚。
大抵人做什麽都是賞心悅目的。
即使是撈魚。
眾人見又長了手去撈魚,都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盼著真撈到手。
就連蕭和都不自覺地盯住了的手。
這時,終於又有魚兒高高躍起,仿佛要躍龍門一般,正巧就這麽落在了楊幺兒的手裏,有帕子墊在底下,倒是沒再落了。
岸邊都出了陣陣好聲。
楊幺兒收回手,春紗呆了呆,忙道:“桶!桶!快取木桶來!”
畫舫上伺候的仆婦手忙腳地用桶取了湖水,然後楊幺兒一鬆手,魚兒落進去,隨後一擺尾,自如地暢遊起來。
仔細瞧,便見這尾錦鯉上的紅比其它的魚兒更深。
劉嬤嬤笑得合不攏:“真是有靈的東西。”
李香蝶也在一旁誇讚不已,還親自端了水給楊幺兒淨手。
舟上的人都不自覺地出了笑容,道:“我還是頭一回瞧見徒手抓魚的哈哈!”
“豈止是抓魚,這抓的是錦鯉……”
“二哥這位貴人,簡直是貴氣人啊!”
楊幺兒洗淨了手,盯著那尾錦鯉,認真打量了許久。怎樣分呢?
分不了呀。
楊幺兒蹙起了眉頭。
劉嬤嬤見不作了,忙問:“姑娘可是累了?”
楊幺兒搖了搖頭。
朝欄桿邊上看去,因沒有再喂食了,魚兒們便群結隊擺尾離去了。
楊幺兒微微俯下,盯著那木桶中的錦鯉看了一會兒。
不能吃的,養起來,回去能看見,就養在涵春室,不不,養在涵春室外頭的那口缸裏,每去看……
楊幺兒張:“高侍衛。”
高侍衛甚是自覺,聞言便上前兩步,提起那桶魚,不消旁人,往畫舫外走去,健步如飛,等走到了船沿,他才驚覺還沒靠岸呢。
楊幺兒眨了眨眼,看了看麵前空空如也的位置,倒是沒有住他。
劉嬤嬤見狀笑了:“原來姑娘是要給皇上的。”
此時蕭和他們那舟,已經飄著飄著,到了楊幺兒的跟前。
蕭和站起來,朝著楊幺兒的方向,鄭重一拜,道:“蕭某見過楊姑娘,楊姑娘這兩日可好?”
楊幺兒隻盯著他並不話。
蕭和倒也不在意。
其他人也紛紛起,朝楊幺兒規規矩矩地一拜:“楊姑娘。”
這群紈絝公子,實在有這樣的時候。
劉嬤嬤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提醒楊幺兒開口話。這些人,哪裏能與姑娘的地位相提並論呢?姑娘就算是高高在上,瞧也不瞧他們一眼,那都是使得的。
李妧將這一幕收眼底,卻覺得口漲悶,難得。
今日來湖上,並為遊玩,而是有謀劃在,結果到了現在,原定好的計劃一樣都未能順利施行。這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楊幺兒喂了魚,還捉了魚,自然盡了興。轉進了畫舫。
幾個紈絝公子便又嘻笑著坐回去,接著釣自己的魚了。一時間,哪裏還記得有個李妧?
李妧抿了抿,等著蕭和回頭看一眼。
而蕭和也的確回頭了,但他的目飛快地從上掠過,然後麵微沉地扭過了頭,繼續和那些人笑去了,並不再看。
李妧咬住了牙:“……”
果然是虛假意!
丫鬟忙扶住了:“姑娘……外頭曬得很,奴婢取帷帽來?”
李妧推開了的手,聲音微冷:“進去罷。”
今日不,得另做謀劃了。
待到午間,畫舫靠了岸,岸邊的酒樓便做了菜送上來。
侍衛倒也終於上了岸,便拎著那隻桶,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宮門的守衛早已悉了侍衛這番作,見他過來出示腰牌後,便將人放了進去。侍衛一路行到了養心殿。太監將他攔下,道:“皇上如今還在西暖閣,高侍衛不若等上一等?”
侍衛猶豫片刻,道:“我倒是等得,可這等不得……”罷,他將手裏的桶往跟前一放。
太監探頭一瞧,傻了眼:“這這這這……”
“這是魚。”侍衛,完他還覺得不夠,忙又補了一句:“是錦鯉。”
太監重重地呼了口氣,跟著又吸了口氣。
心我知道這是魚啊!
楊姑娘可真會玩兒啊!
涵春室上下立即忙碌了起來,他們搬了口大缸來,又取了曬過的水,然後才將魚心地捧了進去,之後還去請了宮裏頭慣會養魚弄花的宮人,生怕這一路顛簸的,撐不到皇上回來魚就死了。
蕭弋已經在西暖閣耽擱了大半的時間。
他跟前的桌案上擺著奏疏,看掉其中的一部分,就花了不的功夫。這是從閣送來的。他們再沒有要遮掩,不肯放權的意思,但也沒有要真為新帝助力的意思。
他們隻是恭敬地送來了奏疏。
於接政事的新帝,興許將奏疏拿到手都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大抵是這樣想的。興許所有人都在等著瞧他的笑話。
蕭弋輕嗤一聲,接著看起了剩下的奏疏,而這一次,他的速度要快多了。
之前隻不過是他在進行初步的適應而已。
他並非全然未接過政事的。
先帝過的日子渾噩,奏疏堆疊在桌案之上,有翻開。而朝中政事有能幹的臣子支撐轉,倒也不缺他來發號施令,奏疏送到他的案頭,不過是麵子功夫罷了。但先帝有翻開,蕭弋卻是有悄悄打開來瞧過的。後來先帝發現他的作,也並不斥責他,反而讓他去看……
看得多了,蕭弋自然不陌生。也正因為看得多了,他才更是年沉,對旁人的心思悉到了極致,而越是悉,他就越是覺得憎惡。
不知不覺,日頭都似乎都傾斜了。
蕭弋合上手中的奏折,問:“幾時了?”
趙公公道:“皇上,申時了。”
蕭弋又問:“今日又去了哪裏?”
趙公公自然知道這個“”指誰。從前楊姑娘在宮中時,皇上有過問,但如今人出了宮,倒是每日都要問一問,且問得事無巨細。
趙公公道:“今日姑娘去了李家的畫舫上玩,還上了鈞定侯府二公子,東陵李家四姑娘。”
聽見後頭兩個人的名字,蕭弋麵當即沉了下來,他道:“柳家行事怎如此蠢笨?還李四出外放縱。蕭和今日又作何反應?”
“這二公子昔年慕李四姑娘,眾人都知曉。不過……”趙公公頓了頓,有些不敢。
而蕭弋的目已經落到他的上了。
趙公公咽了咽口水,道:“今日那蕭二公子多有冷落李四姑娘。”
“為何?”蕭弋瞇眼問,他的眼底已經湧現了銳利的。
“姑娘在畫舫上興起喂魚,那李四姑娘恰好也在對麵喂魚,驚奇的一幕便來了……魚兒全都跑到姑娘那裏去了,這便罷了,魚兒還爭相躍搶食,反觀李四姑娘那裏……一條魚也沒有……興許是這等奇觀,吸引住了蕭二公子的心神,便無暇顧及李四姑娘了。”
蕭弋眉眼籠著的沉之反倒更濃了,眼底也湧現了厭惡之。
他道:“若當真牽掛喜歡,哪裏會因一出奇景,便無暇顧及心上人?”蕭弋的手指擱在桌案上,他輕敲擊桌案,發出輕微的聲響。他又道:“最好他沒有別的心思。”
“回涵春室罷。”
“是。”
趙公公忙跟上蕭弋,一行人往涵春室回去。
而涵春室裏的宮人總算等到了皇上回來。
“皇上,姑娘又送了條魚來,養在缸裏了。”太監完,還忙學著高侍衛,又補了一句,強調:“是一尾錦鯉。”
蕭弋轉頭,朝那缸裏一瞥。
便見一尾紅,遊來去,占據了所有的目。
趙公公也跟著探頭看去,他想起底下人匯上來,所有魚兒隻圍著姑娘轉,又想起來欽監卜曰,南方岷澤縣有一子,若為新後,必使新帝綿延益壽,國運昌隆。
趙公公笑了笑,兩眼瞇起,兩頰的也都鼓了起來,笑得臉都了一團。
蕭弋盯著那尾錦鯉,道:“興許真是朕的錦鯉。”
養什麽魚。
他倒是想將從外頭揪回來,養在帳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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