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昇平樓中曲苑、書苑、樂苑三苑皆是滿客。往來的客人行舟苑，遙遙去，三苑俱是燈火通明卻又分隔而立。

面塗臉譜的戲子乘舟而曲苑，今日在曲苑吃飯的是瑯琊王氏的族人，據說當朝一品公司徒王瀚之就在裡頭，王老太爺聽戲，今兒請了長安的有名的戲班德雲班來助興。

今日的昇平樓熱鬧非常，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載著賓客前往“曲苑”、“書苑”和“樂苑”三座烏篷船上坐滿了人。

“春花呢？”昇平樓的管事在旁喊道，但因著眼花滿天的聲音吵鬧喧囂中，沒有幾人聽的清他在說什麼，管事無奈，只得拉長了嗓子繼續喊了一聲：“春花呢？”

“不知道啊。”一旁的小廝聽清楚之後也是一愣，三座烏篷船上坐滿了人，兩條都已經搖了出去，唯其中一條之上搖船的不見了蹤影。

管事被這一句“不知道”氣了個夠嗆，罵道：“還不快去找！”

正說話間，一個梳著兩條辮子的穿著短衫的丫頭疾步匆匆走了過來，一開口聲音脆生生的：“我來了我來了，方纔去了趟茅房，這就走。”

“那還不快走！”管事罵道，現在事多，也來不及多罵，匆匆說了一句，便到前頭去接人了。

“原來是個船孃。”坐在船上年人們看了一眼，沒有多好看，卻也清清秀秀的模樣，開始搖船。

烏篷船很小，不比大畫舫那樣平穩，搖搖晃晃的模樣，船上的年人正襟危坐，長安地關中，並不如江南水鄉那般水路通達，船上的年人有一半以上並不會水，這般近距離的在水面上晃著，新奇卻又張。

那個春花的船孃搖著船笑瞇瞇的扯開嗓子呼了兩嗓子，引得船上的幾個年人皆朝著這邊來。如今瑯琊王氏的族長當朝一品公司徒王瀚之喜好聽戲，瑯琊王氏家大業大，嫡支旁支數不勝數，子弟繁多，前朝《世說新語》中有言，前往瑯琊王氏一行，目所及，皆琳瑯玉，足可見王氏子弟的容貌。爲令王瀚之高看一眼，族中不子弟都會唱上兩句戲。這船孃這兩句，雖不如名家唱腔那般好聽，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到底不是世族的小姐，只是個搖船的船孃，眼下載著一船如琳瑯玉般的年人，船孃笑瞇瞇的邊看邊搖船，這般大方直白的打量，終於有人出聲了：“這船孃，你打量我等作甚？”

船孃一笑，聲音脆生生的：“郎君們生的好看，如玲瑯玉，便多看兩眼，這等機會可不多見。”

這世道憑什麼男子看麗子就可以，子難道就不能看好看的郎君了？看看又能如何？還藏著掖著不。

這般直白的回答，說是調戲吧，這船孃眉眼含笑，也無任何不妥，似乎還當真只是在看著他們，不臉皮薄的紅了臉，心中卻又生出幾分新奇，這般直白的誇讚還真是從未有過呢。

“你什麼名字？”王栩把玩著手裡的摺扇看著船孃。

船孃一笑，一口白牙：“春花。”

“俗。”有王氏子弟搖了搖頭，“這名字太俗。”

王栩卻笑道：“大俗即大雅，也沒什麼不可。”

是啊，也沒什麼不可。

烏篷船離曲苑越近，船上也愈亮，船孃的容貌在一衆王氏子弟中更顯的平淡無奇，不過笑瞇瞇的樣子卻也有幾分靈。這只是個普通的船孃罷了。

烏篷船靠岸，王氏子弟下船，搖搖晃晃的船，每個人都走的小心翼翼。船孃在一旁靠著船槳笑著，待人都下了船，這才擺了擺手：“玉郎君們今日定盡心而歸！”

似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吉利話，船孃調轉了船頭，走了，心裡還有幾分慨，這一船倒是搖的值，看了不俊秀兒郎呢！邊說著邊了臉，回頭笑了一眼曲苑的方向：今夜王老太爺在曲苑會客，真是巧啊！

，不是船孃，是衛瑤卿。

今夜來此，爲人饅頭而。，前次恰巧看到了劊子手在易人饅頭，沾了人的饅頭到底要做什麼？不知道。但直覺此事非同小可，衛瑤卿相信直覺。那一日追蹤的硃砂印並未打在人的上，而是打在了人饅頭上，那枚硃砂印就在附近，在這三座湖上的孤苑中。

烏篷船微微搖晃，船孃一開口，標準的吳地方言，唱了兩聲小調，笑瞇瞇的搖著烏篷船。曲苑、書苑、樂苑彼此分隔，互相獨立分隔而立，宛如湖中三座孤島，不相往來。

烏篷船靠岸，很快就坐滿了人。

“去哪一苑？”船孃將辮子甩到了腦後，笑問。

“書苑。”回答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人，一雙眼微挑，素白長衫，青玉長簪綰著烏髮，與一般年郎君不同的是，耳垂上帶了兩顆青玉寶石。這年郎長的真好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皮那般好，比起許多子都不差呢！

“你看著我家公子作甚？”年人邊的俏丫頭出聲了，眉頭直皺。

“郎君生的好看呢！”船孃笑的說道，“方纔去曲苑的瑯琊王氏的郎君也好看呢，這等機會可不多見，自是要多看看的。”

“你……”即便燈昏暗，也能看到俏丫頭臉紅了起來，“呸”了一口，“不知。”

搖船的船孃本就是三教九流的人，臉皮早已磨厚了，笑瞇瞇的也不生氣，只繼續看著那個十七八歲的公子。

那公子似是也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乾咳了兩聲，船孃笑了起來，打了個呼哨：“郎君生的真好看呢。”

這話一出，看得那俏丫鬟直瞪眼，又氣又急，……這是在調戲公子！

“嗯。”那公子應了一聲，低著頭似是不以爲意的樣子，可臉上突然生出的紅昭示著他的心緒：到底張了，這麼直白的看兒郎的姑娘還當真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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