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一驚，本能地想要做些什麼，躲開，或者罵樓月一頓。

但腳就像生了一樣。

呆呆地著前方，那悉的影已經出現在了院門前，徑直向自己走來。

三年不見，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卻似又有些變了。

青的袍，步伐仍像從前般利落，卻襯得那影清冷了許多。

“師兄回來了？”那不知死活的樓月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迎上去，“了麼？我去讓人備飯菜。”

“我方才在城關跟他們搭伙吃了些，你自去用膳。”裴淵道。

他的聲音落在耳中，晚云只覺心頭被撞了一下，腦子如同灌了漿糊，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樓月說著話就跑了出去。

晚云低著頭，直到裴淵的擺映眼簾，鼻子依稀聞到他上的九合香。

心砰砰跳著，晚云竟僵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可大好了？”他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低沉而溫和，一如既往。

晚云仍不敢看他的眼睛，“嗯”一聲，未幾，又補充道:“大好了。”

“可起走路了？”

晚云又“嗯”了一聲，下意識地要起，可后背的傷痛瞬間回到了現實。

裴淵眼疾手快，按住的肩頭。

“莫，坐好。”

他說著，自己卻跟著在榻上也坐了下來。

“方先生說，你的傷未好全，一個不小心便會崩開傷口。”裴淵隨手拿起榻上的裘，披在晚云上，“不可躁躁的。”

晚云沒說話。

那裘是自己的，可披在上，卻似帶著他的溫暖。

知道，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能力。原本也以為自己這三年經歷了許多，應該也會有，但真到了他面前，才明白什麼心都喂了狗。

“阿月又戲弄我。”晚云故作鎮定，開口道，“我原以為只他一人回來，不知道阿兄也回了，把我嚇了一跳。”

裴淵莞爾:“我回來怎就把你嚇了一跳，我可怕麼？”

“自然不是……”

“若不可怕，為何一直低著頭？”

心頭似被悶捶了一下，晚云咬咬牙，一鼓作氣，終于抬起頭。

風一陣吹過，院子里落英繽紛。

裴淵就在眼前，注視著，雙眸如朗月星辰。

他瘦了。

下頜的弧線越發清晰。而氣度卻越發沉穩，眼神也比過往越發沉著和深邃。

唯有那邊淡淡的笑意，仿佛這三月的春風。

鼻子倏而一酸。

裴淵看著的眼圈倏而泛紅，不由苦笑，道:“怎還這般哭。”

說罷，他手，似乎想將眼角的淚抹去。

晚云卻將他的手捉住。

那手，比從前糙了許多，掌間的厚繭硌人，卻溫暖依舊。

“阿兄……”晚云喃喃道，“阿兄這些年好麼？”

裴淵注視著，道:“我好得很，不曾傷，也無命之虞。你呢？”

話語淡淡的，晚云的眼眶里的意卻愈加濃重，淚眼迷蒙，視線一下模糊。

想說自己過得比他好。

是個死人，皇帝就算恨骨，也仍然能每天吃喝玩樂。

長了許多的本事，不再像從前那樣總給別人添麻煩，甚至能反過來保護仁濟堂。

除了最親近的人，誰也不知道還活著，包括裴淵……

但所有的話，都堵在嚨里說不出來，只有無盡的委屈和思念，如同失控的山洪，傾瀉而下。

一聲低低的長嘆，在耳邊響起。

晚云落了一個溫暖而寬敞的膛里。

“想哭便哭吧。”裴淵擁著，將的腦袋按在自己的懷里，無奈道，“有什麼話，哭完再說不遲。”

晚云一邊哭著一邊點頭，隨即哭得更兇，雙肩抖。

溫而悉的氣息，在裴淵的心頭劃過一陣。

他低頭，輕輕吻了吻的頭發。

人人都說如今不一樣了。

可沒什麼不一樣，還是那個云兒。和那個當初紅著臉對他說“我想阿兄了”的云兒，并無兩樣。

晚云哭了許久，等終于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裴淵前也已經沾上了一片狼藉。

裴淵用袖子給了臉，而后，將雙手在的肩上，低低問:“云兒，你恨我麼？”

晚云一怔，旋即五味雜陳。

這些年，一直盼著能見到他，卻更又害怕見到他，究其因由，便是這恨字。

裴淵什麼都告訴，對坦誠相待，但終究是辜負了他，與他不歡而散。

可沒想到，再見面時，他問晚云是否恨他。

“我怎會恨阿兄？”晚云連忙搖頭，道，”是我對不起阿兄……“

“不，是我對不起你。”裴淵道，“是我后知后覺，不曾弄清仁濟堂和皇城司的關系，讓你夾在中間兩邊為難，了這麼多委屈。”

晚云用袖子將臉上的淚痕凈，道:“我過去總被師門和阿兄眷顧，若只是些委屈卻能保全一二，我甘之如飴。”

裴淵深深注視著:“云兒，你日后不必再做這些。”

晚云沉默片刻。知道裴淵說的不必是什麼意思。

“阿兄和宇文鄯合謀是故意的對麼？”晚云問道:“我滯留涼州，宇文鄯順勢接手我在鄯州的人手，如此一來，我便沒有理由回去了，對麼？”

“是。”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

裴淵就是裴淵，無論謀了什麼，向來對毫無瞞，

晚云搖搖頭:“我是朝廷掛過名的皇城司副司，不可能憑空消失。阿兄是要讓我投奔河西，還是再死一次？”

“此事我會和二兄商談。”

晚云默了默，道:“阿兄，你該知道，我當初之所以瞞著你，后來一直也不去找你，就是不想讓你卷到這事里來。仁濟堂和皇城司的牽扯太深，并非一朝一夕一舉一就能解開。”

“再深，也不過是因為父皇。”裴淵道，“若非是他，你我何以會有今日？云兒，既然讓仁濟堂離皇城司，是文公的夙愿，那麼你就該讓我助你一臂之力才是。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你當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