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不必放在心上。”王拉在榻上坐下，“他們都是太子的仆從，素日里對達貴人都不客氣，何況我這一介草民？再說了，他們罵歸罵，你看他們敢我一下麼？”

晚云想了想，似乎是這樣。

可隨即就看見王的手上破了個口子，又怒道:“這是哪里來的？”

王看一眼，道:“下馬的時候蹭傷的。”

不敢打人，但各種小作必是不。

晚云一邊罵著殺千刀，一邊從腰間小袋里取出一小瓶藥。

手腳麻利地替王理好傷口，抹上藥，對王道:“這藥師兄收好。這一路上，我等只怕話也難說上，遇到事，便只能靠師兄自己。”

見臉上出愧疚的神，王一時五味雜陳。

“不過去一趟京師罷了，放心，他們既然不敢我，一切就都好說。”他說罷，話頭一轉，“我方才在想，若是早前答應九殿下讓你去涼州……”

“是我自己不愿去涼州，與師兄無關。”晚云明白他要說什麼，打斷道:“更何況，如今皇城司生變，我既是仁濟堂的人，又跟著阿兄，三殿下定然不會放過我。與其被他要挾利用，倒不如遠離阿兄，讓三殿下有力無使。”

王見振振有詞，苦笑:“你能這麼想，也好。”

晚云想起什麼，道:“說起此事，我倒有個疑問。三殿下已經知道了仁濟堂和皇城司的關系，也知道了我也在皇城司之中。但此事，太子和封家似乎仍不知。三殿下和太子這般要好……”

王道:“何怪之有。此事細想，可有兩層。面上一層，皇城司有皇城司的規矩，它的，無關之人全不能知曉。就算三殿下和太子再要好，他也不能告訴太子。圣上行事雖無，可選人用人卻眼獨到，能做副司的人，必不是輕浮愚蠢之輩。至于底下的一層，便是三殿下自己了。你覺得，三殿下真的跟太子一條心麼？”

晚云心中一。

這話倒是說到了的心上。三皇子裴玨以前默默無聞，與任何人都往不多，卻在五皇子去世之后與太子走近。事出反常必有妖，沒人相信他跟太子突然生出什麼手足之來。

所以，晚云敢去見他。只要這個人有自己的打算，那麼就是可易的。

“我臨行前，朱阿監到宅里來，跟我說了你去找他的事。”王接著說起正事，“你要去渭南見三殿下？”

“正是。”

晚云隨即把他讓袁承尋找裴安，引他一道去渭南的事告知王。

王細細聽著，微微蹙起眉頭，沉默著思量。

晚于有些許心虛，問:“師兄，我做的不對麼？”

王搖頭:“你做得對，只是這法子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你會先去尋九殿下商議。”

提到裴淵，晚云不由苦笑。

“我如何去找他。”說，“你們都不許我回京城，且就算我回到京城，只怕要見他也難。”

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理由晚云卻沒有說。

那日，和裴淵不歡而散。知道自己傷了裴淵的心，也知道自己對裴淵而言，永遠是負擔，去見他，只會給他帶去麻煩。

王看著，沒有多言，卻點了點頭。

“你這辦法，險則險，但未嘗不可，三殿下這副司的寶座還未坐暖，晃一晃他也好讓他收斂收斂。”

“正是。”晚云忙道，“我便是打了這個主意。”

說罷，蹙起眉頭，輕輕嘆口氣:“師兄不知，我這幾日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心驚膽戰的，生怕自己誤了事。”

“誤了便誤了，亡羊尚可補牢，有甚可怕的？”王的頭。

晚云看著他溫和的目，一顆高懸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皇城司突生變數，最擔心的是王。他這掌門之位還未坐穩，便又被皇城司的事困住了。這兩日，晚云一直擔憂他要心的事太多，把自己垮了。如今看他模樣，倒是還好，想必他已經有了些許想法。

“師兄，”晚云抬頭喚道，“三殿下為副司之事，師兄是怎麼想的？”

“三殿下做副司，對我等而言自不是好事。”王道:“可皇城司無論誰當家，其實對仁濟堂都并非好事，仁濟堂不能再與皇城司糾纏下去。”

“我亦是此想。”晚云道，說罷，輕聲補充道，“師父也是，他一直想將仁濟堂摘出來，可最終也沒能事。”

提到文謙，師兄妹二人皆一時沉默。

“故而他如今將仁濟堂給我們，這未竟之事，便該由我們來做。”頃，王注視著，“云兒，你執意留下來，也是為了此事，對麼？”

晚云注視著他，心中一暖。

這心思，從不曾跟王吐過，可他還是看出來了。從小到大，無論什麼心事，總是瞞不過他。

晚云頷首，卻輕嘆一口氣:“我當初一腔熱，可真到一步一步走進來，才發現此事不易。仁濟堂這麼一大家子，圣上不愿意放手，我等也不能逃走另起爐灶，又該如何摘出來？”

“此事，我倒是有了想法。”王道。

晚云忙道:“什麼想法？”

“明目張膽地逃自是逃不掉，悄悄逃走卻未嘗不可。”

晚云訝然，想了想，問:“師兄是說讓我們的人藏起來？人是藏的住，可我們五百家分號又如何藏得住？”

王不答。他看向四周，從案上執起一尊茶杯，盛滿水，而后徐徐倒在地上。

只見茶水四散開，沿著彎彎曲曲的磚緩緩滲底層，他徐徐道:“五百家分號，說通了，不過是人和錢財。二者皆如水一般，天下三百六十行，誰說只能留在醫行？讓其開枝散葉，潤澤四方，豈非大善？”

晚云明白過來，卻驚詫不已:“師兄的意思，要將這些人都轉移走，另行安置？”

王慢慢將水倒盡，放下茶杯:“晚云，仁濟堂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