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看著他愉悅的神，心卻漸漸往下沉，五味雜陳。

錯開目，小聲道:“不必麻煩，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回去和盛叔說說便是。”

裴淵察覺到了的不對勁，這要問出了什麼事，正巧瞥見案上的畫卷，目變了變。

“這畫，是誰放在了此？”他問，“叔雅麼？”

晚云知道這瞞不過他，甚至明白公孫顯也沒有瞞著他的打算。

“正是 。”晚云道。

“他與你說了什麼？”裴淵皺眉。

“公孫先生只是據實已告，并未添油加醋。”抿抿，看著裴淵，“阿兄是怕他告訴我這些，會惹我生氣麼？放心好了，若阿兄真看上了這位娘子，答應了議親，我才會生氣。”

聽輕的話語，裴淵的心安定下來。

晚云確實不是那等不分青紅皂白胡攪蠻纏的人，有時，他甚至覺得那無拘無束的底下，藏著令人心疼的懂事。

他吻了吻的額頭，溫聲問:“那你是怎麼了？怎麼心事重重的？”

晚云知道在裴淵面前，但凡有些想法，無論怎麼遮掩，他也會看得出來。心中一，張了張，卻發現嚨里似有什麼噎著。

該說什麼呢？告訴他，仁濟堂其實并非只是看病賣藥的，而是朝廷的爪牙，皇帝不僅用它監視天下，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會用他來對付裴淵？

還是說，方才文謙和姜吾道那番談？

最喜歡的長輩之一，河西的方師伯，就要因為，失去畢生的心……

一口氣悶著出不來。

自己所有的心事，都來自于仁濟堂的，而這，不能讓裴淵知道。甚至不能出一點點苗頭，否則他會起疑。

“不過是為師兄那邊擔心罷了。”晚云道，“沈英那人的脾氣，十分可怕，先前好幾回揚言跟沈姊姊斷了父關系。如今師兄要娶沈姊姊，也不知會被他如何刁難。”

裴淵笑了笑，道:“這你便不懂了。這父關系斷得越是多，就越是斷不了。他若不是心底還牽掛這兒，親自京來做甚？”

晚云卻看著他，忽而道:“那阿兄呢？你那般厭惡圣上，可曾揚言過要斷了父子關系？”

裴淵的眸中浮起一自嘲之。

“便是沒有，才會是如今這般。”他說，“你看，真想斷的人，往往不是放話那個。”

晚云笑了笑。生平第一次，希裴淵不是皇帝的兒子，不是什麼王，也不是什麼大將軍。但知道這都是無能者的幻想，裴淵不能選擇自己的出，晚云自己也不能。

“三郎和亭兄回來真好，”晚云岔開話頭，“阿兄在朝堂上有人幫忙，就不會吃虧，更無需那右仆幫忙了。”

裴淵看著，微微挑眉:“我在你眼里就這般無用？”

“才不是。”晚云道，“我知道阿兄誰也不怕，但幫手總是不嫌多。”

裴淵心中一暖，雙臂展開，將擁在懷里，頭靠在的肩膀上。

這肩膀，單薄弱了些，可裴淵每每如此，總覺得自己找到了堅強的依靠，心中的煩惱都會因它而消散。

“你總在為我擔心。”好一會，他低低道，“不必如此，你有我。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我也總會找到擺的辦法。”

晚云的邊泛起一苦笑。

如何擺呢？宮里那個人，是他的父親，并且是皇帝。他不但能決定裴淵的命運，也能決定的，還有仁濟堂……

二人溫存一會，晚云推說要趕回仁濟堂去幫忙，起回去。

裴淵還有許多公務要置，無暇分神，便讓陳錄送。

晚云下意識地推辭，裴淵卻堅持道:“讓陳錄送，別讓我擔心。”

見他這麼說，晚云也只得答應。

“我看你今日神不濟，方才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扶上馬的時候，裴淵道，“若是堂中的事不便讓我手，不愿說便罷了，但務必要與你師父直說。別憋在心里，也別自己兜著。記著萬事有我。”

晚云的目了，過了會答道:“知道了。”

裴淵那漂亮的雙眉舒展開來，銳氣化開，雙眸泛著溫的。

“去吧。”他說。

晚云不舍地催馬前行，在陳錄等人的護送下，沒多久，消失在街道盡頭。

裴淵斂起笑意，轉步回府中，對左右道:“叔雅何在，去請他來見我。”

*

文謙與沈英的會面比晚云想的要順利些。

才門到外院，就聽見堂上傳來爽朗的笑聲。

那笑聲不是文謙的，而是沈英的。

輕手輕腳走到堂外，從窗邊看，只見文謙和沈英坐在上首，看著坐在下首的王、沈楠君二人，不知在說著什麼，似乎頗是高興。

“娘子快進去吧。”袁盛走過來，催道，“方才掌門還頻頻問娘子怎麼還沒回來，說有娘子在才熱鬧。”

晚云哂了哂。若是平日，大概會得意起來，也春風滿面地進去湊個熱鬧。

而今日……

對袁盛道:“我方才在市井逛了好一大圈，累了，想回去睡一小會。若是師父再問起，勞煩盛叔和師父說一聲，別師父擔心。晚膳也不必等我，在鍋里溫著，等我睡醒了再去伙房找。”

袁盛愣了愣，想再問一問，卻見已經轉離開，回房去了。

*

越往院走，那堂上笑聲越遠，更顯院幽寂。

金的夕落在院子里，將院子清清楚楚地劃明暗兩個世界。

晚云著前面的小路，只覺雙腳就跟灌了鉛似的，愈發沉重。

——“圣上將河西的仁濟堂收歸皇城司。”

——“……晚云的婚旨一旦下來，就沒有回寰的余地了。師兄要與去方師兄說什麼？通知他離開涼州麼？”

——“你有我。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我也總會找到擺的辦法……”

無數話語，在腦海中徘徊不去。

晚云扶著一棵樹，定定著自己的影子。

不知停留了多久，只聽旁有人喚“姑姑”。

回頭，看是慕潯站在一旁。

慕潯盯著的臉，狐疑地問:“姑姑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