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外丹黃白之
古仙真曾言:
不死之葯,道在神丹。
金還丹仙華流,高飛翱翔登天丘,黃白之須臾,當得雌雄紛殊……
釜中大葯鬱九,和合,含雲華龍膏之八威,可使玄氣徘徊為之用。
水銀鉛錫,千變萬化。
至於上聖還丹之功。
又為玄神高,冥幽變,龍華靈照。
可令食丹者登景漢以陵邁,游雲嶺而逍遙,面生玉,生育奇,以至吐水漱火,無翮而飛,分形萬變種種,皆能恣意所為!
其神難紀,其妙叵。
大哉靈要,不可述!
……
因而外丹黃白之雖不比正統仙道修行,若非是出玄玄、有大覺悟靈之輩,絕無法憑此外丹摘得長生位業。
但也亦是彌絕道俗、剖判三極的同治養生之法,為上真高修等所推崇備至,道學鼎盛。
在外丹神葯合制之時。
又有六畏、三諱、五忌種種約束,繁瑣非常。
其中若是只出了一步細小錯,那原本鼎中養生護命的玉,要麼便是化作殘渣污泥。
要麼便是藥改易。
為可令修道人都肚爛腸穿、魂消命喪的一味猛毒!
這時。
見陳珩手去揭爐蓋。
原本好整以暇坐在玉案前,捧著一卷丹書,正搖頭晃腦的崔竟中也猛得神起來。
他將手中書簡輕輕一放,躡手躡腳來到陳珩側,屏息凝神,兩眼大放。
「轟!」
陳珩頂門飛出的真炁剛往爐火一覆。
那堆熊熊燃燒的柴薪竟然就發出霹靂炸般的迸響,像是到了什麼刺激,火勢又高漲數不止,焰流如蛇竄,聲勢更大!
目見此狀。
他也不慌不忙,只將匹煉也似的皓白真炁一兜,團團裹住那洶烈火氣,不讓其竄逃出爐底,如若角力一般,慢慢來消磨。
過得數十息后。
直至那霹靂迸響漸漸低去,最後微不可聞。
而火舌也委頓低弱,只剩依稀幾點星火,在焦黑如鐵的堅木上起伏時。
陳珩見狀面上微微出一笑,口中誦了個「解」字訣,早已按定住爐蓋的右手一抬,登時揭開!
只聞一異香被放了出來,鋪陳當空。
那香氣仿若一壇積年陳釀,馥郁濃烈,熏人慾醉。
在吸鼻后,都是一陣微微暈眩之襲來,四肢似有綿。
但很快,隨著柴薪上那最後一火苗也消去之後。
馥郁的濃香也化作了一淡淡的草木清香,縈繞周遭,若有若無。
這時再一將葯香攝,只覺神氣爽,五臟安泰,流滾滾而,氣力也添了些微。
「甚好,甚好!這品相倒是不錯!」
崔竟中用力猛吸幾口,將一雙眼瞇起,咂咂,爾後探頭往鼎中一看,便也心下瞭然,朝向陳珩拱手笑道:
「陳師弟你這天資果然不凡,不愧是修道奇才!如今待得大葯功只欠缺最後幾步,先行出毒之事,再做分胎罷!」
此刻爐鼎中。
先前的一應藥草、金石等皆已不見。
唯餘一團人頭大小的綿葯泥,呈明黃澤,鮮明艷麗,清香陣陣。
陳珩對崔竟中稽首一禮,便一袖袍,掐了個《寶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中的出毒法印,嘩啦一聲,雙肩便抖落出一團虛虛清氣,往鼎中藥泥施施然落去。
重湯、澆淋、添、煞研、沐浴、點化、存……
此上皆是外葯丹時的煉製步驟。
崔竟中所言的出毒、分胎也自不例外,不過這確是葯泥形狀后,才能施展的法門。
這世間的丹藥大多在初孕而時,皆有餘毒匿其中。
或為火毒,或為葯毒,或為水毒,或為砂石之毒。
這毒若不在腹時及早拔去,難免會潛藏於殼,在日積月累下,了沉痾,傷害道基。
因而將餘毒消去這一步,便是謂之「出毒」。
至於分胎。
便是將葯泥塑丹丸狀,使得藥可以均平注下。
因無論藥多都是了君臣佐使,壞了丹丸。
一分不增,一分不減。
才方是分胎正途……
崔竟中乃是玄鍊師的修為,《寶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更是他畢生心所,其中記述的諸如出毒等法門,自然也不凡。
只見陳珩肩頭抖落的那團虛虛清氣,只往那葯泥上輕輕一滾,便沾染上了一層濁黑非常的炭。
又是兩滾之後,原本空靈的形赫然變得沉重無比,搖搖墜,於上也再看不出一清朗。
陳珩大袖一揮,將那團已是污濁了的清氣當空打散,又將法決掐起,運出一道清氣來,繼續朝爐鼎落下。
似如此往複十數遭后。
葯泥中的餘毒終是被悉數消磨,再無一損害存貯其中。
這時他又低喝一聲,真炁提起,將那團明黃葯泥提攝至了當空,同時口中默念法決。
在半晌調運、分理后,將手虛虛一指,出一道幾乎無可察覺的氣機,直往葯泥撞擊而去!
須臾間就有一聲轟隆!
但見葯泥忽然炸裂,分出來了無數圓潤飽滿、明黃灼灼的丹丸,在半空乒乒乓乓騰躍了一陣后,霎時如雨而落,簌簌飛灑!
陳珩見狀微微一笑,攝出幾口青玉瓷瓶過來,對空搖,一顆都不落的將其封裝其中。
而滿滿當當,竟是足足裝了四瓶之多。
「這一爐葯本可煉就足足一百五十顆寶黃丹……我終究還是功夫未足,只得了一百二十之數。」
不必去刻意計數。
陳珩已然知此番開爐架火的效。
他搖搖頭,將手中瓷瓶往崔竟中遞去,開口言道:
「崔師兄,還請品鑒一二,看我今番功果究竟如何?」
一旁的崔竟中忙手接過,隨意取了一瓶,將其中的寶黃丹捻出來一粒,略微挲查看后,便仰頭吞了肚腑。
片刻后。
他面上便泛起笑意來,兩眼放,誠懇讚歎道:
「元至純,順氣活,腹時初如息之細,渺不可聞,行無聲,后藥自髓而滲,壯強,又似將殼置於沸水洗浴,暖融生,甚妙!甚妙!
陳師弟你這一爐寶荒丹的藥已進無可進了!
縱是師兄我親自出手,也不過是將火候持定,以文火足煉出那一百五十之數,多的也再做不了!」
崔竟中將瓷瓶笑瞇瞇一遞,陳珩接過,也在掌中倒出來一粒,張吞服下去。
初始只是如飲下了一團空虛風霧,並不見什麼異樣。
但很快。
便有融融的暖意流遍了四肢百骸,令心神都是為之一暢,氣欣怡。
陳珩閉目細細察了這變化,片刻后睜了雙目,不輕笑一聲。
他今番煉製的這爐丹藥名為寶黃丹,有增進氣、滋養的功用。
對於練炁境界的修士而言,乃是一味不折不扣的靈丹寶葯,價值昂貴。
而築基真修若是吞服此丹,也同樣是存了些裨益的,可以補益元真,活絡周的氣。
雖說以他當下的修為而言,這些寶黃丹不過聊勝於無罷,起不了什麼補益。
但能夠獨力鍛鍊出此丹,無需崔竟中在一旁協助。
也足以言明他的丹道造詣已遠非先前可能比擬。
若是在玄真派。
僅只憑藉這一手煉製寶黃丹的功夫。
陳珩便可得奉事房謀一職位,為玄真派的丹師之屬。
不過對於丹鼎黃白、符書、陣法、劍道之流的技藝。
玄真派一向也是藏得極為,向來只是師徒之間私相授,僅口耳相傳,且遠不如《寶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般微高妙,字字珠璣。
念及至此。
陳珩不由得放了丹藥,朝向笑瞇瞇的崔竟中鄭重其事一禮,口中稱謝。
「客氣!陳師弟又客氣了!」
崔竟中嚇了一跳,忙手扶住,道:
「以師弟你的,日後定然是能夠將我這丹書給發揚大的,說甚麼謝不謝的,著實太過見外了!
說到底,師兄還應當是謝你才對!
假以時日,待得師弟稱尊做祖,那時候再說你竟習過我崔竟中的丹書,若是流傳開來,又不知有多人會心慕外丹黃白之,那時我麵皮可就大大的有,死也無憾了!」
兩人在相視一笑后。
看著謙遜擺手的陳珩,崔竟中也是心生艷羨,不再道:
「短短七日,陳師弟你竟煉製出了寶黃丹這等外葯……不是師兄我要故作吹捧,似這等天資,已是遠遠勝於我,的確是實打實的丹道逸傑!」
陳珩搖了搖頭,道:「不過僥天之幸,才得以功,著實當不得崔師兄如此誇讚。」
他自家知自家事。
雖說明面是七日,但有「一真法界」在手,個中景卻已是過了足足三月有餘。
在這數月里,參《寶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的全本。
以陳珩如今被「太始元真」洗鍊過的天資而言。
雖是艱難。
卻也並非是做不到的。
且因著「一真法界」的拓印外心相特,無論是金石還是藥草,皆是取之無盡,用之不竭。
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覆嘗試,練施為,這練程度也總算是被刷了上來。
不過短短七日間。
便能暗藥理和金石之,明了君臣佐使、進退添、用火忌,以至煉就出一爐品質上乘的寶黃丹來。
這在崔竟中眼中是幾近不可能做到的驚悚之舉,他也因而將陳珩奉若神人,誇讚不絕。
但在陳珩看來。
卻無非是一番夜以繼日的艱難苦恨罷……
「看來『太始元真』對我資質的擢升,的確是甚大。若是在未曾築基前,哪怕進法界修行,只怕我也無法輕易吃《寶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
想到此,陳珩心下不暗自慨。
而一旁的崔竟中見他始終神平平。
哪怕是七日間就大致吃全本丹書,煉出寶黃丹,也並無一得意驕矜之態流出。
眼目不覺瞪大,嘆服之意又更深一層。
「陳師弟這心境倒是天塌不驚,若是小喬師妹做出這施為,定要大肆吹熄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厲害了得,只怕半個月耳畔都不得消停……」
崔竟中先是笑了一聲,然後面容微微有些正,似想起了什麼要事一般,沉聲言道:
「不過有一事,雖不甚合事宜,陳師弟還是要聽在心中。」
「崔師兄請說。」
崔竟中嘆了口氣,開口:「外丹黃白之終究是難得長生,哪怕師弟天資甚好,也不可過分執著於此道,若是因此而誤了正統的修行,那便是因小失大,師兄我便真箇是萬死莫贖了……
這話曾經是真君同我說過的言語。
只我天資平平,連玄修為都是借外力服丹得來,早已支了未來潛力。這輩子註定是干不出什麼大的就了,拜不進大派,沒有上乘的真炁道基,至於什麼上品金丹種種,就更虛妄。
在壽數盡前,能夠修旁門元神之法,或是去西方二州,尋到能夠將己轉化為上等外道天人的福源……
便是大幸之幸了,再不敢做他想。」
崔竟中面上頗有些無奈,最後只將眼看向陳珩,肅然開口:
「師弟天資要遠勝於我,切記不可學我的故事!只將外丹黃白之當做助道法門便是極好的,萬萬不可將之視作正宗!
重而輕道,只會到頭來落得一場灰灰!悔恨都來不及呢!」
崔竟中之所以做這番言語勸告。
一是見陳珩丹道天資不凡,恐他年人不知深淺,難免同自己昔年一樣,立下要煉出不死神丹的狂妄誓言。
這樣一來,便必是延誤正統修行。
而二來。
便是這七日中,陳珩這自宵達旦、目不睫的勤勉模樣,著實是讓崔竟中吃了一驚。
他著實也想不明白一個築基修士,哪來的這般旺盛學思和力?
居然竟日神意不疲,手不釋卷,簡直形若瘋魔。
崔竟中唯恐陳珩被自己一時興起給帶偏,也一心投於了丹,荒廢玄功。
喬玉璧若是出關后見得這幕。
他便是渾上下長滿了,只怕也言說不清……
這時。
崔竟中見陳珩頷首應是,神態度也不似做偽搪塞,顯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苦心婆心。
繃的心弦才稍稍一松,放聲大笑起來。
「走!走!煉了足足七晝夜的丹,師弟你該出門風了,正巧接下來要教你煉紅鉛大還丹,我這裏還尚且缺了幾味藥草,要去庫房拿取。」
崔竟中一把搭住陳珩肩頭,將他向殿外帶去,道:
「師弟與我同去罷,也正好也看看這金鼓的風大景!免得等真君出關召見你了,你還是在丹房裏煙熏火燎,這說出去也未免太不像話!
現下喬葶應是在小梅山那學琴,我等往白瀑那行走,雖繞了一些,但也不必撞上那小冤家。」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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