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金陵人們在提前到達的負責皇族事務的務司員的指導下,對春秋行宮進行了翻修。他們提前將公主所住的宮苑按照江南時興的風格進行了裝飾,陳設、花木等,一律翻新。
除了春秋行宮,還有幾個富戶的別院園林,也被選中做了備選,其中就有金陵第一織造楊家。這楊家以織造各種緞子、織錦甚至妝花聞名,其上一代的姑小楊大家改良了紡紗機,紡出的線可以織出括厚的松江緞。松江緞厚實細骨架非常強,啞的緞面很符合京城上流的審,是金陵最重要的貢品之一。
楊家拿出的這個別院是小楊大家獲得朝廷封誥后建起來接駕謝恩的,不過先帝還沒來就駕崩了,現在這位登基后不大往外面去——或者說至不喜歡擺著皇帝的架勢去,這個別院還沒徹底修完就停下了圈地,最后落的只有主院落,比原計劃的幾百畝地小了三分之二,現在拿來作為公主歇腳的地方倒是十分合適。
正在金陵寫策劃書的三九就是這時候被請到的別院,和其他人一起負責公主下榻居所的前期準備工作。
李園的布匹因為幅寬、花和疏程度最為多變,固最好最不怕褪,被廣泛用在了裝上。四季的窗紗、簾帳幾乎都是李園所出,織造楊家、劉家和徐家就算嫉妒得不行也沒辦法搶走這生意。
他們不是不能織出幅寬在一丈以上的布匹,只是本太高,并且圖樣花和都很限制,比不上李園隨隨便便就能給出一堆來,甚至能拿出一丈寬的加厚提花蠶緞,做褥子做床單床圍子不需要拼接。
勤快又會看人眼的三九很快就和同來分工的人混了,們一起從務司的眾人口中套出了公主平時做事、說話的風格,將整個別院的裝飾定了清淺的紅調。這種調在蔭蔭蔚蔚的江南園林里搭配起來別有風。
江南的園林很用那麼鮮艷的裝飾調,蘇工最喜歡的是青碧金系,各種紅紫一般只作為點綴出現。
這次一反常態,主調都是用了艷麗的金紅調,陳設的寶石盆景幾乎都是桃、石榴、紅梅、海棠等黑桿紅花品種。沖突極強的搭配經由心思細膩、審獨到的畫工在一起,沖突就變了艷麗,在清凈的江南水鄉風格里出別致的一抹朱砂來。
在督造的過程中,三九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了完全不同的公主。
有的說公主“溫和婉,順貞靜和”“有丘壑,氣度恢廓”,有的卻說公主“咬牙難纏,縱使天子不能移其心志”,不過有一條是一致的,提到公主,便不了提到下嫁駙馬后無出,還不讓駙馬納妾了。或有可惜的,或有覺得公主不能容人的……不論哪一種,都免不了將無出這件事當最要的事來說。
趙三九聽得很膈應,不過因為單獨在外,不想引來口舌是非所以沒表現出來而已。
然而是非之所以是是非,就在于它并不是想躲就可以躲的。
三九今年虛歲還不到二十五,被李咎驕縱了三年的既有的朝氣,又有當家主母的氣度,也不乏小婦人的憨和甜膩,再對上那麼一張明艷人的臉,不知了多人的心,甚至其中都不乏一些別有取向的姑娘。若不是尤南、尤晉等看顧著,又有定了李園紡紗機的楊、劉、徐等本地織造護著,早不知道要被多中鬼打主意了。
這次也不例外,務司可不只有侍,也有那正兒八經的員胥吏。負責別院裝飾翻新的人也不僅只有子,亦有不男子,并且出了室后,外面弄彩繪泥瓦草木的,更多的反而是男子。只有公主日常起居會客的地方才是主要由子負責。
時間久了,三不五時地就會有男在三九做手工或負責的片區附近一次次地“路過”“偶遇”。
次數多了,其他人就咂出味兒來了。酸言酸語有之,流言蜚語有之,甚至有求而不得的人主謠言中傷,若不是三九帶來的這批李園工和護衛也都不好惹,恐怕還真要起點肢沖突。除了這些爛泥似的糟心人,倒也不乏有人好言相勸。
這不,被三九的新式床簾花樣兒收服了的織造徐家的管家媳婦陳家的,剛又喝止了兩個背地里說閑話的工。然而才剛轉,后面幾個婦人又碎上了,不外乎就是覺得三九自己作風不正才引來別的男人如何,所謂“蒼蠅不叮沒的蛋”“一個掌拍不響”。
陳家的喝住了這邊管不住那邊,轉過來看見三九坐在樹蔭底下穿寶石珠子做釘珠圖案,清俊秀麗,眉目平和,靈巧的手指像蝴蝶又像小鳥兒一樣上下飛舞,沒事兒人一樣,活就是畫上織云霞萬里天的仙。
陳家的就覺得沒意思起來,便往三九對面的石凳子坐下了,道:“你就這麼躺著讓人說你?我聽著都生氣!”
“難道我還能去和們吵?妹子,我的時間和我說的話都是很寶貴的,們想聽我罵,那是要掏錢的!你不用為我擔心,他們說說,能讓我有那麼一不愉快,都算我輸給他們了。”
三九是真的心平氣和,該生的氣,早八百年就生完了。長得這麼漂亮,還單,還運氣好到了李園最重要的人之一,總有人會眼紅,不過是些人心浮而已。
“妹子你想想,公主殿下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之一了,不照樣還要被人說麼,我這才哪到哪。”
陳家的說道:“你說的也是,說起來也是讓人好笑。老陳家的你知道啊?就是那個剛生了倆兒子的,竟然看不起公主殿下。剛才就在前院大放厥詞說什麼‘那公主也不能給人斷了香火啊’‘憑是什麼王母娘娘,生不出兒子總不算個完整的人’,我都笑死了。公主殿下都不用自己過問,人家都不知道老陳家的是誰,馬上兩個務司的就把老陳家的丟出去了。老陳家的可是楊老爺的老人,臉面比那些小門小戶的太太還大呢,真是十八輩子的老臉都丟了個一干二凈!”
三九勾了勾:“快別說這些了,沾染晦氣就不好了。”
陳家的知道這是防備著被別人聽去說兩個背著人揭短,忙順著三九的話轉移了:“對對,你說的對。哎,這是給公主的繡簾?”
“嗯。聽說公主殿下去年讀的我家老爺傳抄出去的‘上元集’和《稼軒長短句》,今年正月里做字謎還做了‘月上柳梢頭’一句,我尋思著公主應該很喜歡辛稼軒、六一居士、陸放翁的詩詞,從中挑了今年才抄出來的幾句,按季節分著做繡簾。這一幅金底的簾子,最適合映襯秋日的瓦藍瓦藍的晴空。”
陳家的著三九正在釘珠的底布是一幅稀地織金素緙,沒有花紋,只金點點的一片好看:“這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