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定了騾機的幾個大戶人家派了人來學，后來是有不外地的大戶人家悄悄地派出心腹來師。

他們師也不懂騾機的思路，可是幾百倍的利潤在那里擺著，誰先退出誰就失去了分大餅的機會，因此就算看不懂，他們還是著頭皮跑過來應聘工人，然后從學習擺弄機開始，試圖搞清楚怎麼仿造機。

這種事管也管不住，反正機只能在李園造，他們學就學吧。對照零件圖紙都花了他們十幾個工匠吭哧吭哧地干了那麼久，有那麼好學？

李咎來紡織廠看了看，看著滿坑滿谷的求知若的人，有那麼一瞬間搖過，想過開放騾機，推一把織造業。不過當他將目放在外面的農夫上，他就冷靜了。

還不是時候，糧食還不夠安全。

大把大把的人連糟糠都吃不飽，這時候引起大地主大富商去追逐布帛、棉花等經濟作的利潤，莊稼怎麼辦？即便他要求買去騾機的人必須給工人很好的待遇，一畝棉花必須配種三畝糧食，誰又會真正按照他的要求執行？

當然，如果糧食數量減，它的價格就會上升，自然會有人為了利潤繼續種糧食，最后糧食和棉花、工業一定會形一個平衡，但是等這個平衡形，早就不知道會死多人了。

況且一旦大富商大地主們意識到土地對工業生產的重要，他們會不顧一切地加快土地兼并的腳步。土地兼并已經不簡簡單單只關系到農民的命運，它甚至會影響到一個中央朝廷的系統穩定。

沒有哪一個封建王朝的滅亡因素里不包括土地兼并，沒有哪一場農民起義的因素和土地兼并無關。土地就是傳統中原農耕文明的一切事和關系的基礎，失去土地的人一定是農耕文明種最悲慘的人。

李咎不想看到那樣的景象，但是沒有這樣的一群悲慘的人，又很難產生徹的關于社會的思想，更難發生徹底的革命。

真實世界位面，中國的資本主義萌芽發生在經濟繁榮的基礎上，出現時間是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的明朝中后期，產業工人出現了，這是一群沒有土地的人。

而西方世界的資產階級革命則要上溯到圈地運的羊吃人，上溯到紡織工業的出現和發展，它伴隨著底層人民的淚和數十年的革命戰爭。

商品經濟繁榮、生產力提高，搶奪了生產生存資源的資源，大量的人們失去土地進工廠，掌握先進的生產力并接最嚴酷的剝削，由此才能覺醒他們的意識。

被土地錮，能保持溫飽，安耽于現狀的人很難自我覺醒。人們不被到絕境很難以死相博，而革命如果不能以死相博，它很難徹底地改變一個世界。

一直以來李咎的所有矛盾歸結底都在這里:他希帶著大家進新社會，但是新社會一定建立在徹底的革命上，而徹底的革命一定建立在人們對自己到的苦難和剝削產生憤怒的基礎上。

李咎將現代制度的人化的一面帶來了，讓吃不飽飯的人突然都能吃上，過上了老有所依有所養的日子，再和這樣的人去談剩余價值理論、談封建統治理論，人們怎麼可能相信？

可是李咎能對遭苦難的人袖手旁觀嗎？他連聽到別人轉述的痛苦都忍不了，跑去出手懲罰了吳地主和陳中友，那些落在他眼里的人所的苦他又怎麼可能視而不見。

明知道只有放開現代化的產業，工業革命才可能埋下種子，這個不公平的制度才有被推翻的可能，李咎還是猶豫了。

一邊是未知的遙遠的新時代，一邊是當前的活生生的人，是三九、吳大、初三、阿柱、啞、幺娘……

李咎在紡織廠外站了許久，直到培訓結束了，何藥娘通知下課，他被迎到了紡織廠的辦公室。

何藥娘的聲音很輕快，不過意識到了最近的招工的況有些不對，有些張地解釋:“近來有些人確實不像是要靠做工維持生活的樣子，只是招工和園子里招人不一樣，不看他們是否是窮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我也就沒多問。”

李咎道:“沒事，以后也不用改變什麼，只是控制著這個騾機不要被別人地學會了制造就行。至三五年，需要保。”

何藥娘微微覺得有一些奇怪，因為之前的水泥、鉛筆、月華、蜂窩煤等，李咎從沒提過要保，這是頭一次李咎主說起要對外封口。

不過何藥娘沒多問，紡織廠人員很復雜，并不是說話的地方。況且近來在備嫁，著實有些分乏，并沒有足夠的力應對更深的思考的話題。

李咎也知道其中的問題，又問道:“你老吳的婚事，好像是定在了臘月初九，對不對？前前后后的估著要忙上個把月，那時候正好是農閑時，廠里會很忙，你可有了代班的人？”

何藥娘道:“當然有，我們辦老了事的，豈能忘了這個？騾機這邊兒，我爹是最清楚的，再有周嫂子在行，就有周嫂子帶班，我爹答疑，我娘幫襯一些。至于廠里上下的調度等等，我正要和您說這個事呢，我想請趙姐姐幫忙看一個月，不知道行不行呢？您前些天不在，可能不知道，趙姐姐不在那幾天，余姑娘管著莊的事兒，很是得力。趙姐姐已經想著要讓一半的事給余姑娘管了，可不就得了空？請趙姐姐來鎮守，想必大家都愿意的。”

三九的能力，李咎確實看在眼里，不過他本來有別的打算，聽見藥娘如此計劃，尋思前后也就個把月，他那邊的打算再往后推推，仿佛也沒什麼。

李咎于是道:“妥，我回去問問趙娘子，愿意，這事兒就定下來了。藥娘，我對你抱以厚，吳縣令亦非古板之人，所以婚后我希你能繼續持好事業。世上能主中饋的子很多，但是能出來創一番事業的子很，希你能平衡好你的小家和這個紡織廠。”

何藥娘本來就沒想過要放下工廠的事，當然是毫不猶豫地答允了。

最后李老爺還是選擇了珍惜眼前人，不過他會留下一些書給后人看，該用的時候會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