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倒是一路平靜,偶爾遇到了些宵小,遠遠看見車隊的人馬數量就避之不及。也有民風彪悍的村落,遇上勢單力薄的路人就要手一層皮,但遇見這樣的車隊也只好大小一切不好的念頭,安安心心當個東道主。
李咎特意回訪了每一個他曾經借宿過的家庭,如果還有什麼問題也好順手解決掉。那些村落的人都記得李咎的好,李咎回訪時往往會聚得一大堆人在一起看他。
事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獨居在家幾乎沒有勞能力的老人的兒子回了家,并且決定不再去城里打工,而是留守下來奉養老父親。雖然收會銳減,但是至老父親得以頤養天年。
失去子的老兩口抱養了一個小孩兒,雖然日子很苦,三個人都是苦命人,可是苦命人相依為命,也是一種活法。李咎不敢給他們留下錢和,家里沒有勞力的人是守不住任何錢的,但是李咎給他們留下了燒蜂窩煤的方兒。天氣漸冷,是燒煤的時候了,只要一些碎煤渣和土就能燒的蜂窩煤,就算方子泄出去也不怕。每戶人家都要用煤,只要有人會做這個,自然就有人會買。
有一戶殘疾的退伍兵卒守著一個破屋子過活,李咎再次經過時,他已經梳洗得齊整干凈極了,表示想去鎮上找個活計干干。他當了一世的兵,一點農活都不會干,如今瘸著,也干不了什麼農活。其實鎮上的短工也沒什麼選擇的余地,不過他能有這個心,李咎覺得還有希,就留了李園的消息給他。實在是沒有生計,還能找李園幫幫忙。
……
李咎挑挑揀揀地,給所有還抱著生活的希的人留了一條后路。他救不了天下人,總可以救眼前人,正如當年他救了幺娘一樣。
就算是先請他們自己嘗試扭轉命運,著實熬不住了再來找他,這一路回了青山城,到底也帶上了幾個走投無路的人一起回來。
李咎手上的項目是真的很多,想安幾個人,那是簡單輕松,再差也可以發到荒山去種田、巡邏。荒山-學塾那里的實驗田已經引來了很多人覬覦,老頭兒老太太每天琢磨怎麼點種子回家,正需要些人來值守看管。
不過李咎不想這麼辦,既有的事業已經,有它們自己招人的運轉方式,如果隨便塞人進去,以后李咎怎麼管束其他人不讓他們中飽私囊?
跟了去的人要通過王得春的眼睛,還要拿到各個負責人的許可才行……那萬一這些人就沒通過許可呢?總不能留在李園里打雜吧。
李咎正在考慮這事,抬頭到了李園,眾人就在李園吃了頓飯,方自行散去了。
傅書生的房子還沒準備好,李咎于是將自己住的房子的書房讓出來給了他。既然要當徒弟用的,將來自己會的東西都得教會他,也不用避諱什麼。
傅書生卻更是恩戴德了,他原以為李咎再怎麼有氣量,也得看他三年才會讓他介核心,沒想到頭一晚,他就能住在李咎的書房里。李咎的書房里全是他抄過的書,還有畫好的沒畫好的圖紙,可以說正是整個李園的核心機。現在這堆機,就那麼直白地攤在桌上,任傅貴閱覽。
傅貴很老實,并沒有去那些機。他躺在松的折疊床上,月從沒有關閉的窗戶照進來,明晃晃地照在沒有睡意的人臉上。他是頭一次在這麼特殊的地方居住,舒服不舒服的都是其次,關鍵在這種莫名的關照和期待的氣息。
同個夜晚無眠的人有許多。
金陵的四姑娘含帶怯地等著郎迎娶,因為時間迫,已經在抓時間備嫁了。每一天,思念都會更深一層。他們認識沒多久,卻相得如魚得水。這一點就比得過九盲婚啞嫁的子了。
尤南也不太睡得著,他的年紀已經很老了,對這個家族的庇佑不知還能堅持多久,尤復憨厚,尤晉古板,小兒子是個富貴公子,都是守都困難的人。馬刺史敢對四姑娘下手,何嘗不是因為尤家后繼無人,將來只能一代代淪為普通富戶。就算尤復和尤晉都有大儒的名聲,到底也只是名聲,職不顯,就沒有權勢,沒有權勢,就難免要更有權勢的人的迫。
他不知道李咎加傅貴是否會是那個最優解。李咎有神助,傅貴有野心,是很好的組合,但是這對組合的不確定太多,他需要給家族找到足夠多的庇護。家族庇佑里,聯姻是一種選擇,押寶又是一種選擇。可是當今圣上春秋鼎盛,皇子們年紀都還較小,早早押寶搞不好要出大事的。家族沒落還要幾代人的功夫,保不齊中間出個天才就力挽狂瀾了。但是押錯寶可是會被連拔起的。
黃致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的他吵得徐氏十分難,徐夫人忍不住起披點燈,問道:“阿致,上不舒服麼?”
“不是。讓卿擔心了,倒是為夫的錯。”黃致也坐了起來,拽著夫人的袖讓也回床上并排躺著。他家的窗戶倒是關著的,月將樹影渡上窗紙,明暗可。
“阿致在想什麼?是伯休兄弟,還是小元燚,還是咱們家幾個孩子?”
“在想伯休。你看啊,他只是在去金陵的路上,在別人家住了一晚,這次回來,百姓對他恩戴德。有些人家有矛盾的,都愿意找他調節。民心多難聚起來啊,在他卻易如反掌。可是他又與這個世道格格不,我是怕啊,怕他被世道不容,怕世道被他毀了,應了他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黃致怕李咎造反,也怕別人以為李咎要造反。李咎有錢有糧還樂于收攏人心,兩年三年尤可,等到李咎聲名遠揚威震江南時,朝廷還能坐得住嗎?這兩方只要有一方沉不住氣,必是生靈涂炭的結局。
最可怕的是黃致覺得李咎是對的,且只要給李咎二三十年時間,說不定他還真的能把天給換了。
徐夫人靠在黃致肩上:“不會的。伯休兄弟重,你已經用絆住了他。世道又怎麼會不容他呢?世道和他相久了,世道也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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