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設宴款待客人,老爺們兒一席,眷們三席,席面不盡相同,俱是海陸珍鮮,費得老大功夫炮制來,著實令人贊不絕口。
席上又有幾個清客說書打趣,說的正是李咎傳抄的《西游記》中《大鬧天宮》和《三打白骨》兩出,果然即便隔著不同世界的文化,人們的審還是趨同的,這兩出戲真是永遠的熱中之熱。
爺兒們席上是尤南父子三人與黃致、李咎兩人,又有三個滿了十歲的尤家子弟作陪。
尤南似乎是知道李咎對幺娘、啞并非是主仆之理,特別幺娘是個姑娘,占著李咎之妹的名頭,說不定將來要有什麼造化,是以尤家媳婦拉了幺娘一起席。
但是若要啞也上席,尤南自己卻不樂意,故而他命人單設一桌給啞獨自吃喝,飯菜俱與席面相同,用的一個三層海棠剔紅盒裝的八碗六碟送過去,倒不與其他仆從一般對待。
尤南在席上只揀好聽的事與李咎說,又夸他大方,又夸他踏實,夸完他本人,又夸青山筆、青山布,青山的糧食,海貿的進項……一件件叨下來,直把李咎聽得滿頭大汗。
隔壁花廳里眷們席上就自在多了,并無那多程式化的東西。清客在席間說笑湊趣,兩位尤夫人覺得氣氛差不多活躍了就們散了,好方便們各自說話。
黃致的夫人徐氏在金陵時也常吃席,和兩位尤夫人有過數面之緣,并不算陌生人,時不時提到過去如何,不免勾起大家回想當年的愫,話頭極易尋得。
幺娘在外面有些拘謹,況且徐氏們說話,也不上,若要強行搭話,萬一說錯了,還要給李咎丟臉,故而只悶頭吃飯。丫頭媳婦給夾菜,就吃一口菜,若有個照顧不周沒夾菜,只吃白飯也不覺什麼。橫豎這家菜還不如十八郎做得好,雅致是雅致,那菜味兒極淡,魚、等卻又略帶腥氣,幺娘有點兒吃不慣。
小蓮卻是另一種風景,聽見不懂的,就悄悄拽著徐氏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有夾不到的菜,也會紅著臉請丫頭代勞一二。媳婦子給們倒酒,小蓮也說:“煩請再倒兩杯水來,老爺不讓我們小孩兒喝酒吃茶。敬酒陪酒是可以的,那是我們的孝心,只不讓真喝了。”
尤家二夫人忙問們一般喝些什麼,得知除了不吃茶葉茶和酒之外,人取熱牛、冷花各一壺送來,又道:“男人們心,這麼重要的事竟不說。知道的曉得是廚房里沒得到消息,不知道的還當我們連待客都不會,竟不知避諱你們的忌口。”
小蓮就笑道:“倒也不是忌口,老爺自有一番大道理,咱們也不懂為什麼。待滿得十八歲,卻是讓我們吃的。”
幺娘蹭著小蓮的東風,將酒杯撇下,得以換了杯牛,方略略松了口氣,再看小蓮正與尤家兩位夫人以及湊趣的口、媽媽說笑,心中十分羨慕。
時人極重作客的禮數和本份,但是小蓮出寒微,跟著李咎又是個不講究禮數的,整個李園自上至下就沒一個人系統地學過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的規矩。但是有資格挑剔他們禮數不周的人比如尤南等,欣賞李咎,這時這種“不拘禮”就了灑和真。尤南都不曾挑剔,尤家其他人就更不會挑客人的不是。
尤家大出也是名門,一開始也是覺得李園不分上下尊卑,說話做事聲氣不像個樣兒,習慣了之后就覺得這樣也不錯,活得還自在些,就連和夫君也都改了。剛回來尤家宅子里,看著弟妹謙和穩重地辦一切,大還覺得有些拘束。
等到有機會獨了,那二就悄悄地問大:“大嫂子真為璧哥兒取中了小蓮姑娘?倒不是覺得不好,好不好的我也看不出來,只是姑娘看著和大嫂子不是一路的,我不免就有些奇怪。”
大一邊拿銀挑子挑橘子,一邊說道:“除了禮數不周到,還有哪里不好的?”
二細心想了想,小蓮年紀雖小,然而已經可見得是個人坯子,說是觀音座下的龍也不過如此。說話是不大講究,可是一派天真爛漫,有十分可。做事是不周到,但是一個鄉下丫頭第一次到他們這樣的人家做客,與家的上上下下的打道是落落大方,毫不顯鄙俗陋,已經十分難得,而況言語間并不以自己出寒微就自卑,更無掐尖要強、刻薄尖酸等無事生非的個;再聽聞小蓮學業極好,較璧哥兒也不差什麼,這是最難得的一層。
大聽弟妹一時無語,又笑道:“他們早晚是要分出去的,小蓮做個旁支的當家夫人已經綽綽有余。將來妯娌相,有這麼個大方懂事不作妖的才好呢,萬一有些事端,必能從中調和。就算將來三郎果真有出息了,也不過是花點時間教教如何行事。本有八分靈,學個什麼有不的?大老爺素日說三郎恃才傲,狂放過頭,能讓他收心,也是好的。總好過將來三郎得頭破流。”
“還是大嫂想得遠。對著今兒一路的言語舉止,雖則不甚合規矩,倒也端莊大氣,是塊璞玉沒差了,雕琢起來倒怕將的本質耽擱了去。那我就先恭喜大嫂得了個好媳婦兒?”
大將銀挑子磕一磕,幽幽嘆息一聲,道:“八字才剛有了一撇,我們取中了不中用,還得李家那位點頭哇。這位也是著實難搞,自己娶不著媳婦,也不讓他家姑娘先訂婚,若要提一個字,倒先要被他懟上一篇話。”
二這就興趣了,忙問底細,大就將李咎號稱“必得一知音方可婚”“人非牲畜,只以繁衍子孫為己任,豈非種牛哉”“休提納妾,若不喜歡我,我強行納,我豈不是禽不如?若喜歡我,我卻不喜歡,我豈非不如禽?”等事一一說了,末了笑道:“真真李老爺促狹極了,一句話倒是連咱們家老爺也罵了進去。但是不知為何,我聽著竟有十分暢快。”
尤家家教森嚴,子弟不可貪花,但是尤家也有許多妾室,亦有歌伎舞伎等以娛人耳目者。尤南雖然訓誡子孫不可因而忘學業,但若是學業盡心,本份盡力,則盡心盡力之外,過了明路的納妾收房,他卻樂見其。尤家幾個兒子,各個有妾室,不過多的區別而已。
即便是最古板的二老爺尤晉,也有幾個屋里人。
二沉默片刻,道:“怕是嫌棄他們小地方的姑娘鄙陋,不曾有絕,也未可知。”
李大老爺:不不不,我真的只想要個能給我出主意的賢助
主人選我現在大概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