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提出來的以工代賑是個好辦法,歷朝歷代從古到今到未來,都會用這個方法來平衡流離失所的民的需求、有限的糧食供給和無限的基建計劃。
有一個史學觀點認為,古代封建王朝的財政狀況往往和時間相關,越往早期,王朝對基建的投本越小,越到后面越容易出現基建本過高而財政收不敷出的問題。姑且認為這個論點有其合理,那麼這時候以工代賑就更顯得是個不錯的主意。
此時此刻的大雍正于王朝初期階段,這是一個向上發展的階段。“向上發展”對李咎和現在生活在大雍、大雍周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好事,不論這個人對大雍的態度究竟是積極還是抵。畢竟離人不如太平犬,一個中央王朝對這片大陸的影響力巨大,穩定的王朝顯然更符合人們的利益需求。這個時期的人很會愿意揭竿而起,因為往往殘酷的戰爭才過去不就。
這個時期的國家一般于百廢俱興的狀態,人口、土地都很有限,這就直接決定了基建需求會偏小。城市建設、道路建設、朝廷對地方的控制……都相對簡單,于是需要投的本也不高。等到后期經濟高度發展,管理本和建設本都會指數級增長,那時候的以工代賑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簡單了。
現在,李咎提出以工代賑,那可以用來開工的地方就多了去了。隨手翻翻青山縣的地圖,哪哪都可以修,哪哪的工事都不算特別急迫,既不需要朝廷立刻支出一筆超出預算的錢糧,也不需要瞻前顧后地挑選項目。
李咎問一手送糧一手要人是否可行,趙縣丞和黃舉人都覺得方法是不錯的,他們自己也會做這個打算,只是這也繞不開李咎的最大的問題——糧食的合法來源。
想將合理歸在神跡上并非不可,然而如果要用這也玄之又玄的理由,就必須解決相應的患:
以后人們有別的需求,比如久旱不雨、久雨不晴、地山搖,需要神跡救命,李咎怎麼辦?可別說搪塞或直接拒絕,人在絕境時的是難以估測的,李咎也是個人,面對一千人萬人乃至一城之人的時候可有全而退的本事?
又比如李咎用了“神跡”,事關糧食這樣活人命的重要資,必將給李咎帶來極為特殊的地位和威,那麼……朝廷怎麼看他?不信佛不信道的君王怎麼看他?代表天意的天子怎麼對他?
黃舉人和趙縣丞聯手把“神跡”說死在了腹稿里。
所幸李咎并不用解決十九萬斤糧食的來源,按照樂觀估計,今年不用打這主意,明年再買一座荒山,慢慢地在存糧里做加法也就是了。倘若不幸其他地方的流民來青山縣就食,倒也用不著十九萬那麼多。黃、趙、陳三家各自認領一些,只說是存糧,或說是從外地募集而來,不過多花些船只和功夫,確實能將賬目抹平過去。
二人與李咎劃分清楚那一筆糧食從哪個渠道里賬,若是裝作從外地運來的則如何裝船如何替換等等,說得有來有去,十分可信。
李咎因為對本地特別仔細的風土人知道的不甚了了,聽得多說得,一總盤算了小半個下午,終于將賬目平好。三人約定,若果真需要用最后這筆糧食,就用下午談好的法子偽裝。若不需要,那便最好。
算完賬,趙縣丞將計劃書抄得三份,三人各留一份,他笑道:“不論如何,還是要先行謝過兄弟的高義。一般人有兄弟這樣的家底,肯施粥的不,能一手甩出來十萬斤的卻不知能有幾個?可知素日我們不曾錯看了你。”
李咎拱手道“謬贊”“不敢”云云,正要安排晚膳,外頭書來報說:“老爺,縣令大人請您馬上去書房議事!”
趙縣丞道:“必是差役已經回稟清楚,縣令大人要與我說那村子的事。我這一去不知幾時得回來,二位陪,請自便。”
說是自便,李咎和黃致也沒多待,陪著趙縣丞一起出了門回到了黃家。
因李咎沒有捎話回去,李園廚房遂按照中午的例將兩份飯菜放在盒子里,予啞拿著在門口等他們。
李咎看見啞手里提著的食盒,這方覺得有些了。得知啞也還沒吃晚飯,料想若在黃家與黃致一起吃吃喝喝,對啞多有不便,便要告辭家去。
黃致笑說:“何必浪費他們的好心?他們原是指你的晚膳擺在我家的。如此便來吧,這些天你忙秋收,咱們也有日子沒說書上話嘍。上你家阿大,或者還有你那幾個異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一起來,我也不覺什麼。我既然你一聲兄弟,那能嫌棄你的家人呢?阿大一起來吃飯麼。”
李咎見他并非勉強,痛快應了,啞一起往黃致家花廳吃飯。黃家也備下了一些飯菜,兩邊的合在一起,正好夠三個男子吃飽。
正值瓜果收的時候,菜蔬魚都是好時節,黃家也采買了大螃蟹大蝦子的混黃酒一起蒸了送來給他們嘗鮮。李咎自來了這里,日日都和李園人同吃同住,每頓飯不過多一二個自己喜歡的簡單菜,只有待客時才會按時令和客人的口味整治酒佳肴。
這幾個月李園沒啥客人,又值多事之秋,倒是有些日子沒吃上這樣的宴席了,乍一眼看去,都算是山珍海味之類,李咎不由笑道:“今天沾了,怎麼這樣好菜來?倒是我家帶來的鄙陋了些。”
黃致卻只往李園送來的紅燒上下筷子:“我卻更喜歡你家的。這也奇了怪,以前我可不好這口濃油赤醬,舊年往你家住了那幾日一回來反覺得自家的菜沒滋味,可知近墨者黑哪!”
“因是決定因素,外因只是個條件而已,我的哲學課您又白聽了。”李咎玩笑似的懟得一句,一邊和黃致打機鋒一邊專撿那掌大的六月黃咔咔地掰著掏和黃吃。他著實有段時間沒好好過一番了。眼見著再過些時候又是劈頭蓋臉一堆麻煩砸下來,今天算是難得,又放下了一件心事,又得了一個新盟友,又忙里閑,不趁機放縱一下都對不起這些月份來的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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