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這搗藥國境,已然遍布教祖廟。奇怪的是各明使居然都是凡人。
來此逛一圈兒而已,沒必要打草驚蛇,而且龍丘棠溪已經傳信出去了,新鹿王朝那邊很快就會施加力,若是新鹿王朝還不行,那就白鹿城來。
一趟搗藥國不必耽擱太久,如今剛剛清明前后,趕在五月前怎麼都得回去白鹿城。
看似時間很充裕,可到白鹿城之后,起碼還要耽擱最半個月。之后哪怕不去斗寒洲了,只再逛一趟玥谷,去一遭青泥國,看一看櫻江之畔那兩只草木怪,順便再去一趟墨漯國,年前能不能逛完都是一說。再南下婆娑洲,是渡船上就得近四個月,雜七雜八,路上一算,兩年時間的。
走江湖,其實多數時間都耗在路上了。
按照龍丘棠溪所查,幾年前山樓收徒之時,那個做袁捉的年人家鄉就在此地。
將將天黑,劉景濁與龍丘棠溪匿行蹤,就在暑城東門的城樓上坐著。
一捉一放,一開一關。只在起名一事,周放與袁捉,關薈芝與開蘆葉,這就是板上釘釘的對頭了。
劉景濁輕聲道:“起名一事,冥冥之中是有些難以言明的事兒存在的,你我爹娘都是此中好手。如你的棠溪二字,生來便有一道劍運與水運,我的景濁二字,景字是指人間大日,濁便是人世間了。所以我能得到那道九味真火,天生制世間邪祟。”
龍丘棠溪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這幾年太過無聊,也翻閱了許多古書,我得到的答案,與你之前的推測差距不大。周放上文運,應該就是那枚神珠的緣故,若是想的遠些,有可能周放自就是神珠。周放要放的,多半會是那只五凰了,袁捉之捉,自然一樣。只不過開蘆葉與關薈芝,到底要開什麼關什麼,鬧不明白。”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其實不難猜的,彩領百鳥集于庭前,便是人皇出世之時。可能等到后來,人間再無人皇印,但依舊有人皇生時,周放上那只彩便會出世。關薈芝的關,怕是有鎖的意思,鎖住氣運的意思。而開蘆葉之開,就是撬開某門戶,讓那人間氣運散出九洲。”
不過這些都只是猜測,究竟如何是真的尚不好說。
兩人目齊齊往城中袁家宅子。
按這暑城百姓的話,袁家就是一人得道,犬升天。
袁家本是個無田無房,租房住租地種的小門小戶。結果袁捉冷不丁拜山樓,為掌門親傳,這些年那座山樓又名聲鵲起,了搗藥國境數一數二的江湖門派,袁家自然也就了這暑城中的大戶。
在搗藥國江湖上,袁捉與關薈芝,早就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年俠,武林之中響當當的人。
龍丘棠溪嘖嘖不已,“暑城城隍都才堪比黃庭而已,他袁家居然有個不出家門便能堪比金丹的家仙?若是尋常人家,祖上得積德多才能出一尊金丹家仙?”
劉景濁輕聲道:“對我們來說,其實不難。只要魂魄沒散,自己再舍得分出自靈氣,養出個金丹家仙就是小意思。”
龍丘棠溪忽的指向正在往袁府走去的一對年輕男,笑道:“上次還兩個稚孩子,這就倆大人了?”
龍丘棠溪上次到桂枝郡城,恰巧就見山樓收徒,是親耳聽見那山掌門將年收做弟子的。
劉景濁一笑,“都過去好幾年了,我都過了三十了。”
龍丘棠溪撇撇,心說你都過了三百歲了,三十歲算個啥?
頓了頓,說道:“我開神眼看了,上并無什麼莫名其妙的氣運,這倆人反而天賦很不錯,都已經武道開山河了。”
當然了,跟姜柚相比,可能要差一些。
瞧模樣,開蘆葉也是頭一次跟著袁捉回家,年輕子心跳在劉景濁與龍丘棠溪耳中有如擂鼓。結果等跟著袁捉走到袁府門口,一群人已經在等著了。
龍丘棠溪撇撇,“瞧瞧人家,頭一次上門,多大陣仗?再瞧瞧你,啥時候有人歡迎過我?”
劉景濁一陣頭大,心說那不是包了紅包了麼?我都沒份兒啊!
袁府門口,一對夫婦把開蘆葉簇擁著進門,屋子里桌上擺滿了吃食,看來就是在等二人到了再開飯。
劉景濁詢問道:“山樓掌門,別不是姓賈吧?”
龍丘棠溪轉過頭,神古怪,“不姓賈,姓甄,甄。”
劉景濁一陣無語,這名字起得是真的無話可說。
兩人繼續看向袁府,也就是飯桌上,子有些局促,一家人這個夾一筷子菜給,那個舀一勺子湯給。
無甚看頭,劉景濁便問道:“你查到的東西呢?”
龍丘棠溪咧一笑,輕聲道:“袁捉一家,本是東邊玉屏國人,二十年前玉屏國,袁捉的爹娘便逃難到了搗藥國。那時候的搗藥國民風極好,皇帝也是良醫大醫,難民至此他照單全收,不補錢財,還指定地方給他們開荒耕種,前三年都不用賦稅。當時暑城還是荒地,所以袁捉的父母便帶著他逃到桂枝郡安家了,只不過他們運氣不好,所以之前過得不太如意。”
真正能稱之為大醫的,沒幾個是壞心腸。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走了,見到就行了,多余的不用管,回去之后拓印兩張畫像給周放與關薈芝,讓他們日后見著這倆,躲著些就是了。”
兩人剛要瞬離去,袁府卻又走一人。
袁家上上下下,除卻袁捉開蘆葉,盡數起,恭恭敬敬朝著那人行禮,口尊明使。
哪承想明使一個箭步上前,重重跪地,聲道:“不知渠帥回鄉,有失遠迎。”
龍丘棠溪看向劉景濁,沉聲問道:“渠帥?”
劉景濁笑意不止,這趟終究是沒白來啊!
遠在墨漯國的那位教主之下,看來還有渠帥啊?按照劉景濁所知,共有三十六方渠帥,若是都在九洲,那每一洲至也有四位渠帥。
青年人抿了一口酒,笑道:“這里不用待了,咱們去那山樓所之山。”
兩人皆是劍而起,盞茶功夫便落在了桂枝郡城外那座膏藥山。
山下一間藥鋪,晦暗燈火在夜幕之中尤其扎眼。
藥鋪門口掛著幌子,上寫“一膏治百病,不信自便。”
龍丘棠溪輕聲道:“看來有了明使之后,這膏藥鋪子生意都大不如前了。當年我來這兒時,隊都能排出去二里地了。”
結果現在,好不凄涼。
劉景濁笑道:“都一樣,將心比心,同樣能治病,能不花錢、花錢,為什麼還會花錢買膏藥?”
兩人并肩往膏藥鋪子里去,龍丘棠溪忽然停步,輕聲道:“當年就是在這兒,我見了個老和尚。他說,他能讓你找回來丟掉的,但代價是我得忘掉,我沒同意。”
劉景濁一瞪眼,沒好氣道:“這種事不早說?!下次見這種人,照著腦袋就給他兩掌,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記住,頭上沒兒不可信!”
再要多說什麼是真的沒法兒說,話到邊就會忘的。
龍丘棠溪只好說道:“到時候去往婆娑洲,得小心又小心!”
說話間已經到了藥鋪門口,結果沒等劉景濁邁步,里邊又有人罵道:“不賣不賣!都他娘的喝符水去,老子的膏藥樹上都不賣你們!”
劉景濁無奈一笑,便沒打算再進去,只是拉起龍丘棠溪,一個瞬上了膏藥山巔。
站在山巔,幾十里外的桂枝郡城燈火通明,城中最高那,怕就是山樓了。
劉景濁又問道:“蓌山在桂枝郡與茯苓郡界,再往下五百里,便能到了吧?至于竹兒嶺,也該還要南下萬里吧?”
龍丘棠溪點頭道:“蓌山遠看去,就像是個朝南半跪的模樣。”
朝南以跪天朝,這便是蓌山嗎?
那玉竹洲那座折柳山,是要送誰?
龍丘棠溪問道:“要不要去近山樓?”
劉景濁笑道:“來了,自然就要去的。”
幾十里路,瞬便至。
劉景濁輕聲道:“你說管樓,究竟管的是山樓,還是玉京樓?”
龍丘棠溪此前兒沒想到這層意思,經劉景濁這麼一說,才想起那個拜朝天宗的背劍年。
“要管玉京樓,名字敢起這麼大嗎?”
劉景濁笑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胡猜測而已。等日后大網撒開,你我站在云端再看,就會一目了然的。這一趟,只是親眼看看,免得日后有些麻袋套在了自個兒上了,我連為什麼被套麻袋也不曉得。”
九層高樓附帶個極大院子,園林一般。就在那山樓大門口的街對面,賣吃食的倒是不。
兩人坐去一烤攤兒,劉景濁抬頭敲了敲那座高樓,咋舌道:“這是哪個王爺的宅邸麼?”
攤主笑著說道:“一看二位就是外鄉人啊!這是山樓,在我們搗藥國,那是數一數二的江湖門派。早年間他們以押鏢為生,本就名聲極好。現在更好,山樓弟子四行俠仗義,可給老百姓幫了大忙了。”
劉景濁一笑,“那倒是有些俠士風范。”
劉景濁忽然又取出一枚五銖錢,看向龍丘棠溪,笑問道:“字面還是面?”
龍丘棠溪白了疼一眼,沒好氣道:“還是不長記?明明心里都有主意了,多此一舉作甚?”
劉景濁咧一笑,那就還是先不打草驚蛇了。
與此同時,一道白分以飛劍長風為遮掩,已然走那園林之中。
逛了一圈兒,本那邊都吃干凈了,這道分愣是沒發現什麼奇怪之。
這就有些嚇人了。
明明知道不對勁,可偏偏瞧不出來是哪兒不對勁兒,還不夠嚇人?
分折返回來與本重合,劉景濁笑著說了句:“還真有意思。”
此時兩人幾乎同時看向街面。
有個一獵戶裝扮的小姑娘,拖著比大好幾圈兒的狼尸,當街走過。
龍丘棠溪沉聲道:“是?”
劉景濁點點頭,“應該是了。”
那個獵戶裝扮的小姑娘也緩緩轉頭,直直看向劉景濁。
小姑娘咧一笑,滿臉欣喜神,著一口極其濃郁的蜀地方言,喊道:“你終于來了,等的我花兒都要謝了。”
當年回鄉路上,在櫻江之畔,劉景濁就見了這個歲數極大的小姑娘。這幾年居然半點兒變化都沒有。
上次見,可面無表。
劉景濁緩緩起,龍丘棠溪也跟著一同起,兩人實在是沒發現那頭執夷在附近,要不然也不敢輕易上前了。
龍丘棠溪率先開口,問道:“你怎麼來這兒了?”
小姑娘皺起臉,低聲道:“家沒得嘍,老銀被人抓走,我被人丟來這里的,都待了好幾個月了。”
老銀?難不是那位前輩?合道巔峰啊!隨時可開天門的存在,誰能把抓走?
劉景濁沉聲道:“誰抓走了他?”
小姑娘略帶哭腔,低聲道:“不曉得,認不得,穿著黑裳,手里還提了一棵樹,好像是梅花樹。老銀打不過他,但他跟我說不會欺負老銀,他把我丟在這里之后,讓我在這兒等你,再告訴你不要找了,找不到的。”
好家伙,這碎。
龍丘棠溪立刻傳音,“他居然在神鹿洲瞞過了我爹,把執夷都抓走了。”
劉景濁拉著小姑娘往前走了走,一頭狼尸在邊,終究是太扎眼了。
走去無人,劉景濁祭出長風,三人瞬移出城。到了城外,劉景濁這才問道:“你認識我?”
小姑娘咧一笑,輕聲道:“認得,在林子里說要幫我的瓜娃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