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府東院都是唐見微的嘔吐聲。

懸和紫檀一齊忙里忙外地找藥，拿熱水，投布……

懸拿著熱布沖進屋門的時候,發現唐見微下半截在床上,上半探了出來,對著床下的盆子又是一陣猛吐,雙手扶在床面上艱難地維持著平衡，每次作嘔都讓往下栽,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進盆子里。

懸趕跑上來將扶穩了，給順背,等稍微緩過來一些,用布將角的污漬給去。

“阿慎，阿慎……覺怎麼樣了？”懸發現唐見微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只能依靠在懷里。

唐見微昏昏沉沉的，眼睛半睜半閉，依舊天旋地轉,似乎聽見了懸的話,又沒有力氣回答,只是略略搖了搖頭。

懸不敢離開，紫檀端來熱水給喝,唐見微也拿不了。

懸直了腰背將肩膀給靠著,一只手扶著的后背,生怕不小心下去。

另一只手拿過了水杯,慢慢到邊,喂喝水。

唐見微喝得很慢，懸也小心翼翼地將水杯緩緩抬升，配合著唐見微吞咽的速度。

只喝了小半杯水，唐見微就喝不下去了。

懸將水杯遞給紫檀，焦急地問道：“大夫來了嗎？”

“我出去看看……”

紫檀本來想問問那個博陵人究竟是誰，為何好好的會發生這種事。但看唐見微現在的況這般糟，整個府都沒睡，在外面找大夫的找大夫，找解酒丸的找解酒丸，滿心的疑和擔憂也只能暫時抑在心底，等待合適的時候再問了。

生怕那呂瀾心再回頭報復，路繁帶著幫派兄弟們將府的前后門都看守著，不讓任何可疑的人進出。

紫檀從臥房出來去看大夫來了沒有，門一推開，便見唐觀秋披著一件襖子站在門口，滿臉的擔憂。

應該聽到唐見微嘔吐的聲音了，很不放心，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站在這兒張。

看見紫檀出來，唐觀秋焦急地問道：“阿娘，阿娘？”

紫檀拉著往屋子里走，不讓在此吹風：“阿娘沒事，大娘子你先去睡吧？”

唐觀秋手里拿著一顆糖，遞給紫檀。

紫檀想了想，的意思應該是讓紫檀把糖果送給唐見微，這是每天都要吃的糖，是記憶里沈約給的，能夠消除一切不愉快的神奇糖果，也想要消除唐見微的痛苦。

紫檀嘆了一聲，雖然大娘子病了，可是對于周圍的知還是在，對三娘的關心也未喪失。

將糖果握在手中，保證一定幫送到之后，便拉著往屋里去。

……

長廷和博夷大晚上幾乎是將景坊的大夫從床上拽起來，火急火燎地往府趕。

大夫氣如牛：“我說……慢點，我快不行了……你們家人，不就是喝醉了麼？再跑下去沒事我都得先跑死。”

大夫年紀也不小了，又是個文弱書生，跑不過他倆，差點被博夷給背起來。

宋橋和幾個兒一邊等著大夫，一邊給不放心唐見微跟著一塊兒來的懸小同窗們弄點兒吃的。

葛尋晴讓宋橋們別忙活了：“我們也吃不下。”

宋橋看脖子上可怕的淤青，擔憂得站不住，追問葛尋晴究竟為何會鬧這樣。

葛尋晴和白二娘商量著，不知道懸是否愿意將此事告知家人，所以決定暫時不說：

“宋姨姨，這事兒您還是問長思和嫂子吧，我們不便多說。”

宋橋方才去了東院，還沒進屋就聽到唐見微嘔吐的聲音，聽得心都要被碎了。

阿慎這孩子平日里這般厲害又有主意，極看有吃虧的時候，今夜如何能喝了這麼多酒？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想進屋照顧，但進去了一會兒人多手雜香爐都給打翻了，懸說可以看護得好唐見微，請宋橋先出來。

宋橋只好先出來，和臨和潛一起跟小同窗們說說話。

臨看葛尋晴的脖子實在嚇人，應該是外傷，路繁常有些外傷所以也知道用些什麼藥比較好，去屋子里拿了藥出來給葛尋晴涂抹。

一邊涂臨一邊待后幾日怎麼上藥，葛尋晴見臨似乎通藥理，立即拉著石如琢過來：

“阿照姐姐能不能幫看看，的手也傷了！”

石如琢想要說自己沒事不用瞧，臨便執起的雙手，發現左手小指被折斷，似乎還沒好明白，包扎手法也不太對，應該是自己包的。另一只手手背上都是青紫，看得出來是被手勁極大的人給出來的。

臨看得皺起眉頭：“是誰忍心下這麼重的手，實在兇殘。”

葛尋晴腦子再簡單，結合之前的事也想明白了，輕聲在石如琢耳邊問：

“小指的傷也是呂瀾心所為？”

石如琢沉默了半晌，才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葛尋晴痛心疾首，又極其擔心：“為何你不告訴我們？！你竟自己去面對？還對你做了什麼嗎？”

“我……”一些讓極為不適的畫面侵的記憶，石如琢滿臉漲紅，說不出口。

臨在一旁觀察了片刻，畢竟年長一些，不像葛尋晴這等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看出了石如琢有口難言，便讓葛尋晴到一旁待著，拉石如琢去回廊，單獨為上藥。

小指折了有一段時日，家里沒錢尋醫，這是石如琢自己包扎的，臨一看就看出來了。

“忍忍，有點疼。”臨幫重新上藥、固定。

“沒事的，我不怕痛。”石如琢和不太悉的臨單獨相，也不用再強忍緒，眼淚滴滴答答落下來，無聲地痛哭了一場。

臨坐在邊，看到雙手之上的傷，這個沉默痛哭著的讓想起一些往事。

上藥的手法更加溫了一些。

“不是你的錯。”臨輕聲說，“錯的，是傷害你的人，你無需疚。”

說完這句話之后，石如琢哭得更兇，但是哭完之后，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抑變輕了一些。

發現自己的傷已經被包扎好以及上了藥，這時候才想起禮儀，急忙說：

“謝謝姐姐照顧。”

臨笑道：“不用客氣。七天之后需要再看看骨頭有沒有長好，記得來找我哦。”

石如琢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心里嘆，長思的家人都這般溫，難怪能夠照顧到旁人的難堪。

石如琢也想變這樣厲害又溫的人。

.

大夫來看過唐見微之后，和長廷他們描述得差不多，的確是飲酒過量引起的急嘔吐，他將隨帶來的藥讓人去煎了，囑咐說今夜喝下藥之后明日再喝兩次，吃點兒素淡的菜和粥，不要再飲酒，歇個幾天應當就沒事了。

大夫走之前還訓了長廷一頓：“為何讓小娘子喝這麼許多酒？實在不像話，年紀輕輕的子是不要了麼？你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攔著？”

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大晚上的奔來奔去弄得一頭汗的長廷，也只能陪著笑，說下次一定不會再發生了。

唐見微喝了藥之后總算是不吐了，懸將放平在床上，仔仔細細地把額頭上的汗去，就要去投布的時候，唐見微輕輕說了一句：

“阿念……”

“嗯？我在呢！”懸立即回過來，一雙大眼睛眨都不眨看向唐見微，“怎麼樣了覺？！”

唐見微虛弱地笑了笑，看著發髻都有些散了的懸說：“辛苦你了，照顧我一晚上。”

“說什麼辛苦，你才是……”

沒想到唐見微剛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繃了許久的懸忽然眼淚往下落，調不調。

“……你才是，為了我的事，這種苦。”

懸低著頭不讓唐見微看的表，肩膀一一的。

雖然抑著哭腔，但安靜的房間，唐見微還是很清晰地到的緒。

“哎喲，我的阿念。”唐見微綿綿地說話，無力地抬起手，想要一懸，安的緒。

手臂抬起來了，但有些沒勁兒，懸發現了，主靠上來，將臉龐在唐見微的手掌上。

唐見微看這般乖巧，嘔了一晚上的難也在瞬間不見了似的。

懸漂亮的眼睛里**的，臉龐上還有幾道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真是讓人心疼極了。

唐見微溫地的臉龐說：“什麼你的事？我是你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可別再疚了啊，別哭了。”

這句話之后懸更難過了，和疚的緒堵在心口，一邊點頭一邊哭得更兇，眼淚簌簌地落在唐見微的胳膊上。

唐見微虛弱道：“再哭的話，我可要跳起來親你了。”

這句相當悉的流氓發言，功地讓懸破涕為笑。

“好了，笑起來可多了。我又沒什麼事，喝吐了而已，你們居然還大晚上的大夫。耶娘都知道了？哎，明天又免不了一頓嘮叨。”

“什麼喝吐了而已……你知道你剛才的模樣有多嚇人嗎？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麼？以為我要掛了？放心放心，我自小把酒當水喝，也不是沒喝吐過。博陵府的護城河每年都會被我污染好幾回。吐了之后也就沒事了，睡一覺又是一條好漢。也就你，瞎心。”

“我就是瞎心，我不瞎心我妻子我心誰？”懸順著唐見微之前的話直接將“妻子”這個份給認了下來，以免回頭又改回“姐妹”，“而且，你自小把酒當水喝？騙小孩呢？怎麼可能。”

“不騙你，我們博陵人都這樣，不然怎麼會有醉仙局的誕生？你看那呂瀾心，也特能喝不是。哎，不過還是比不上我，被我喝懵了。”

唐見微說起這事兒來還得意，懸卻是愁容滿面：

“你不也是死撐？不過比那呂瀾心更能撐一些罷了。”

說到呂瀾心，唐見微握著懸的手擔憂地問：

“仰如何了？被那麼一下，可有傷？”

“我看活蹦跳應該沒有大礙，只不過脖子上留了個可怕的青紫。們這會兒還在外面候著呢。”

“怎麼還沒回去？”

“都在擔心你啊。你從鋪子一路吐著回來，吐到不省人事，們如何能安心回去？”

“哎，這幫孩子。我出去跟們說一下我沒事了，讓們早點回去吧，這都什麼時辰了。”

唐見微說著就要下床，可嚇死懸了。

“你趕給我打住，不許胡走！我去說就好，你就在這兒躺著！”

“好兇啊……”

“你這般胡來我不兇的話可怎麼說得你？！”

唐見微見著急，眼淚又往外冒，看著是真的在乎自己，也不逗了，穩穩地抱著被子躺好：

“好好好，我不去了，乖阿念可別再哭了，搞得我欺負你似的。”

“那我去了，你若是困了就直接睡吧。我去去就回。”

“被子里冷，我一個人可睡不著。我等你。”

懸“嗯”了一聲之后，想了想，將湯婆子灌好了水，穩穩地放在唐見微的懷中之后，這才出門去了前廳。

岑五娘們跟著葛尋晴都來了，這會兒已然是深夜，但們還未離去，都在此等唐見微消息。

懸出來了，跟們說過之后，們也算是放心下來。

“太好了，嫂子沒事就好。”葛尋晴說，“那我們也回去了，明日再來看嫂子。”

臨從石如琢那邊略了解了一些前因后果之后，聽們要回家，便了路繁和幫派兄弟們進來，打算分幾路將小娘子們平安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