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歸零。
虛空之中,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用自己的神魄干擾天道,你不后悔?”
“......”
沒有得到回答,那聲音也不惱,而是興致盎然的接著追問:
“不怕那樣涼薄的人,在你死后轉頭就將你忘了?”
驚擾天道后又以無上法力修正小世界的世界線,天道法則會在他離開后將他所有存在過的痕跡抹除。
付出了神魂重創的代價,卻只落得一場無人記起的鏡花水月。
值得嗎?
一陣良久的沉默后,對面終于有聲音響起,只是那嗓音低啞虛弱,輕到似乎風一吹就能散了。
他說:
“......忘了就忘了。”
“嗤......”
面對這樣的回答,那提問之人也只是嗤笑一聲,頓了頓又接著開口,語氣帶上一試探:
“我以為......你做了這麼多,是為了......”
話音未落,那虛弱的聲音便再次開口將那未說完的話截住:
“我只是在救自己。”
那人實在不解:“為何......”
“......”
空氣靜默良久,久到以為他不會再答,那人正準備換個話題,卻聽到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一句語焉不詳的話:
“世間的所有生靈,都有自己需要的東西。”
野需要窩,朝圣人需要路,逝者需要靈柩,世間所有生靈都有自己需要的東西,正如掌權者需要統治,神明需要信仰。
而我,需要永遠頌揚——
的名字。
“......你總是這樣。”
那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沒再追問,只是淡淡開口:
“跟我回去,不然你真的要......”
“......”
“你這是幾個意思?變著法的想死,以為這樣回來后便能時時念著你?”
看著他冷冽的眼神,那人瞬間炸了,有些口不擇言道:
“你別傻了,就那樣淡漠的人,能記得來你墳前上柱香,就已經是三界奇聞了!”
“......”
見眼前的人又沉著臉不說話,一副死犟的狗脾氣,他又氣不打一來:
“你想沒想過,需不需要你這麼不要命的護著?”
是什麼份?
神明即使跌落神壇,也是神明。
“我說了,我是在救自己。”
虛弱且堅定的聲音漸行漸遠,寂靜的九天之外,只剩一片虛無。
“......”
虛空之中,看著那逐漸遠去的青影,唯余一人搖頭輕聲呢喃:
“自尋死路......”
......
百年前,東澤大荒九府之中的玄黓府境,發生了一場詭異的離奇事件。
導致玄黓王宮一夜之間傾塌,玄黓王下落不明,整個玄黓族亦是傷亡慘重尸橫遍野。
可詭異的是,誰也不知道這場驚天的浩劫是如何發生的,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只是回憶過來,腦海里就只有那玄黓的斷壁殘垣,仿佛被誰抹去了什麼,又仿佛本該如此。
而自百年前,玄黓覆滅,人族七位大乘尊者紛紛宣布閉關后。
本應偃旗息鼓止戈罷戰的修真界卻越來越不平靜。
主要原因在于——
一只狗。
那只從百余年前自云斷山境出世后,便一直囂張跋扈在人族的地盤上蹦跶到如今的......
上古小黃狗。
“教主......你不是說能量守恒,努力就能功,加油干就能賺大錢嗎?”
畢方自從稀里糊涂的賣給皓月汪汪教之后,莫名其妙安排在他上的活是越來越多,每次他想請假,都被岑婧用這個什麼“能量守恒法則”勸住。
可這都已經百年了,他愣是從一只自由的窮鳥,變了一只又窮又辛苦的鳥。
說好的能量守恒呢?!
面對底層員工的抗議,一旁正安穩躺在吊床上曬太的朱雀先開口:
“兄弟,你這格局就小了不是?這能量不是一直在守恒嗎?”
“哪里守恒了?!我付出了這麼多,每個月才那麼一點靈石,哪兒賺大錢了?!”
“嘖。”
他話音剛落,后便傳來窮奇那不耐煩的聲音。
他放下手里的掃帚,站在一臉憤然的畢方面前,出一手指指向他:
“你努力。”
又出一手指指向自己:
“我們功。”
又指向他:
“你加油干。”
再向那高聳的房頂上一指:
“賺大錢。”
最后攤了攤手理直氣壯道:
“這不是一直在守恒嗎?”
“你......”
“哎呀,你想開點。”
正在畢方憋了半天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擊時,朱雀則懶散的指了指屋頂上方愜意的小黃狗,又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雖然是皓月汪汪教的四把手,曬太不還是得曬二手的,你不過就是干點活,但你能得到一手的工作啊!”
“......”
這麼多年過來,畢方多也懂得了他們的套路,聽了朱雀的詭辯猛翻白眼不以為然。
“右護法這說的是哪里話,教主之下便是左右護法,您又如何會排上四把手?”
還沒開口說話,就見那此時已是人至中年的齊昀搖著折扇一臉恣意的從院走了進來。
他在朱雀邊站定,一臉了然的開口:
“右護法是不是又吃了在下的超級忘忘忘?都說了,此藥雖已,但吃多了還是有腦干萎的風險——別打臉!”
猛地展翅將販劍的齊昀撂出去老遠,朱雀也歪著腦袋看向一旁的窮奇:
“奇怪......我怎麼會說自己是四把手?”
“嘶......”
就連窮奇亦是一臉狐疑的撓著頭:“我怎麼也有這種覺......”
而那房頂之上,此時正瞇著眼睛一手日浴的小黃狗,則對下方發生的事毫不在意。
一只手愜意的枕在后,岑婧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凝眸看著那從自己纖細指中傾落而下的熾盛日。
“......”
良久,方才發出一聲喟嘆,似是無意識的輕聲呢喃:
“好像......有點懂了。”
遠后山一大片的蒼翠竹林,此時驟然經過一陣微風。
霎時間,滿山翠竹在風中搖曳,發出陣陣蕭颯聲響,猶如落雪泠泉,深沉而輕盈,熱烈又克制。
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這是竹林的聲音,還是那寂靜青山在滔滔不絕。
荒蕪而漠然的山,因其上的蒼翠青竹而郁,又因風過竹林而颯颯作響。
從此,山有竹濤聲,有林海語。
靜默的山,為之嘩然。
......
“滴——滴——滴——”
儀運轉的聲音。
岑婧剛剛恢復一意識,便聽到耳邊突然響起幾道嘈雜的聲音:
“岑總!”
“岑總醒了!”
“快!去心理疏導師!”
“......”
打起十二萬分的神,岑婧才堪堪聽清他們說的話。
又是一陣眩暈。
意識再次朦朧前,腦海中只來得及浮現一句話:
“幸虧不姓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