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笑果然沒有再見樂殷南。
起初對此毫不意外,隻是叮囑檀香閣的員注意樂殷南的行蹤並每日匯報。
第一日,樂殷南沒有回來。
第二日,樂殷南消失無蹤。
第三日,樂殷南仍然不見蹤影。
……
第七日,嚴笑終於坐不住了,率先排查了自己房間的暗格,發現金銀錢財並未失蹤。
又攔住匆匆謄錄轉運omega員名單的阿萱:“樂殷南最後一個見到的是你,同你借過什麽東西嗎?”
阿萱頭也不抬:“借過一把傘。”
嚴笑皺眉:“隻有一把傘嗎?”
阿萱不堪其擾,放下鋼筆,歎了口氣:“小姐,黎先生馬上就會抵達江北,我認為您最好做好於會晤的準備——至於樂小姐,既然如此不舍,當初為何放離開呢?”
嚴笑矢口否認:“我沒有不舍。”
仿佛試探掩飾什麽,拚命解釋:“我隻是擔心卷走檀香閣的財遠走高飛。”
阿萱拿起筆,又搖搖頭:“真的隻有一把傘,不值幾個錢。”
點點筆尖,鋼筆泅出一灘墨水,補充道:“若是您問樂小姐上沒什麽值錢件,無法負擔基本的吃穿用度,如何在這的江北生存這件事,我想憑借樂小姐的聰明才智,大抵不會死。”
嚴笑點點頭,看上去像是鬆了口氣,隨即又強調道:“檀香閣財沒有失竊,這是最好。”
蓋彌彰。
阿萱撇撇,看來小姐真的將樂殷南視作了所有。
想到自己和調香坊其他omega的遭遇,眉頭微皺。
嚴小姐救於水火之中,這條命就是嚴小姐給的,阿萱定然不會有二心。
但嚴小姐卻有個不自知的病。
——的控製太強了。
這種控製並非現在命令上,而是現在一些很無關要又滲日常的細節上。
喜歡給下屬賞賜也好,喜歡替們打扮也好,都是對所有的控製。
……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們忠於,屬於,為所有。
好似個偏執的孩子似的。
嚴笑就像朵人捕食的食蟲草,用吸引獵靠近,然後迅速夾住,將它的生命的據為己有。
這幾乎了嚴笑的生存本能。
占有,而非放棄。
掠奪,而非給予。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阿萱忍不住嘀咕,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心中深,卻又希樂殷南永遠不要回來。
阿萱功地暫時緩解了嚴笑的焦慮,也沒有刻意派人去找,甚至連著幾天忙著理事務,無力過問。
不過很快,仍然從其他的方麵意外得知了樂殷南的消息。
夜晚,一輛小轎車停在了離花樓街的後街。
黎之杏和方茁不告而來,嚴笑不得不親自迎接。
“黎小姐深夜造訪,嚴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嚴笑手。
黎之杏看起來很年輕,三十不到,短發,微卷,穿著亞麻襯衫,擺紮進墨綠軍服中,收在軍靴中,一雙丹眼又細又長,回握嚴笑的手糙有力,很難讓人想到是名omega,甚至信息素都是淡淡的白杏花香氣。
嚴笑微微愣神,沒想到傳說中南軍激進派的領袖竟然如此……
淩厲,但卻意外地很有親和力。
方茁這次不像先前那樣急急忙忙,在黎之杏邊,顯得沉穩許多:“外麵不方便,進屋說吧。”
嚴笑連忙回過神,手:“方茁說得不錯,黎小姐請進。”
嚴笑把二人帶到客房坐定,正要沏茶,卻被黎之杏幹脆打斷:“不用勞煩了。”
嚴笑一愣。
“‘紅鶴’。”黎之杏輕咬的外號,那雙眼睛澄澈無比,看上去頗為真誠,“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
看上去不茍言笑,但真誠的眼神卻讓人張不起來。
“我代表南軍先敬你一言,多謝你早先對我們刺殺任務的出手相助。”
這姿態高高抬起卻又低低放下,嚴笑也不準黎之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共謀利益,分之事罷了。”
嚴笑頓了頓:“早就聽聞黎小姐要來江北,可嚴某卻不知黎小姐第一站卻是造訪我檀香閣。”
黎之杏語氣更加和善:“黎小姐太生疏了,嚴小姐若是不嫌棄,我之杏便好。你願意的話,也可隨方茁喚我一聲‘杏姐’。”
“既然如此,您我嚴笑就好。”嚴笑毫不推諉,“這麽晚了,杏姐想必有要事相商罷?”
黎之杏淺淺笑了起來:“樂殷南。”
嚴笑心裏咯噔一下。
悉的名字從陌生的裏說出來,還是消失了這麽久的人,嚴笑心裏說不出的奇怪。
“樂殷南?”嚴笑皺眉,“怎麽了?”
“我注意到江北二十六號碼頭附近有些人流,舉止行壯似軍人。我不大放心,親自查了查,意外發現樂家軍有部分小隊滯留在了江北,為首的正是樂殷南。”
嚴笑聽聞第二十六號碼頭附近有些異樣,但以為最多隻是些漕清幫或者南軍的人——如今一心準備北上,不得不淌江北的渾水,更何況一群人無論如何也和樂殷南扯不上關係,嚴笑便沒有在意。
可如今聽黎之杏這麽一提……
樂殷南什麽時候又集結了自己的部隊?!
難道想把江北搶回來麽?!
“改變了一些……形象。”黎之杏客觀評價,“而且行十分小心,所以我起初確實沒認出來。”
“有異麽?”嚴笑皺眉。
黎之杏搖頭:“沒有。”
“那……”
“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才來拜訪。”黎之杏認真看著嚴笑,“我聽方茁說,自行刑那日以來,你一直都在檀香閣暗中窩藏樂殷南。”
話還沒說完就被嚴笑打斷:“暗中窩藏?杏姐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
嚴笑不在乎地笑笑:“不過是撿了個大家都不要的玩罷了。”
黎之杏有些詫異嚴笑對樂殷南的態度:“看來傳聞你與二人似火如膠似漆果然非真。”
“本來就是被推上去的。”嚴笑雙手疊點頭,壯似無意問道,“杏姐想問什麽呢?”
“不過既然是‘玩’,那便更好。”黎之杏說,“沒有異,行也很蔽,除我之外暫時應該還無人注意到。我本想著既然你在窩藏,想必也能旁敲側擊提醒一下。”
“哦?”
“讓樂殷南好生待著,雖然看上去無意攪局,但畢竟是一支銳,若是驚擾到其他人,恐怕我就不好收場了。”
“那杏姐恐怕要失了。”嚴笑雙手一攤,“前幾日突然消失,不知所蹤,就連我也尋不到的人。”
黎之杏沒想到得到了這種答案。
細眉一擰:“當真?”
嚴笑聳聳肩:“都說了,我可沒有暗中‘窩藏’。”
“倘若你見到……”
黎之杏還想努力,卻被嚴笑打斷。
“以我對的了解,即便樂殷南糾集舊部,此時也不會攪局。”
“此時當真?”黎之杏審視著嚴笑的每一個細微表,“我可否可以將其視作秦淮泊和檀香閣的雙重擔保?”
嚴笑漫不經心地挑眉,眼尾微揚。
也不知道怎麽的,慢悠悠地應了聲:“請便。”
黎之杏了一鼻子灰,了鼻子:“如此,那便打擾了。”
起遞給嚴笑一枚杏核般的玉佩:“聽聞你正在做北上的準備,這個玉佩送與你,見玉如見人,我們在北上的兄弟姐妹會助你的。”
嚴笑毫不客氣地收下:“多謝。”
想了想,住準備離開的黎之杏:“三方會談裏那項針對alpha的條款,你真的會堅持嗎?”
傳聞南軍讓每個alpha都出資賠款,出力服役,重建江北。
如今江北街麵上,omega得到了空前的支持,走出門腰板也直了一些,但這風氣卻逐漸發酵,甚至出現了好幾個omega連同beta圍攻一個alpha的尋釁滋事。
但南軍不會管,朝廷軍不敢管,共治軍更是沒有理由管。
這風氣愈演愈烈,嚴笑看著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但和報複樂殷南那樣,大快人心之後便是無盡的空虛。
見多了,嚴笑甚至覺得有些無趣。
“這是底線。”黎之杏回答得毫不猶豫,聲音微冷,“alpha總得為他們自古以來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知道了。”
嚴笑將黎之杏送出門,回房左思右想還是把阿萱和曾山出來:“你多派些人去二十六號碼頭尋尋。”
曾山:“……”
“對了,若是到那些被omega欺負的alpha也看看,別了。”
阿萱:“……”
恨不得按下狂跳的青筋,狠狠搖著嚴笑的肩膀衝說:“小姐你清醒一點樂殷南是失蹤了不是失了智,更不會變得人畜無害終究還是個將軍啊啊啊啊啊!”
但嚴笑沒給這個機會,隻是矜持地催促:“快去吧。”
阿萱無話可說。
樂殷南行蹤十分蔽。
任由阿萱曾山派了多人追查,卻隻有限地瞥見過四次,而且本沒機會“緝拿歸案”。
如此折騰,大半個月過去了,三方和談走尾聲,先前定下的北上日子如期而至。
縱使再不甘心,嚴笑也得不得不繼續前行了。
五號碼頭,定江快船,晚上七點,鳴笛啟航。
嚴笑走向甲板。
船漸漸駛江心,涼風習來,吹散煩悶。
看向波濤起伏的江麵,覺得此次尋“三道回”的道路如這江水一般,波濤暗藏。
簡直沒完沒了。
久違地,嚴笑騰起一種前路未卜的迷惘。
然後到後走來一個人,同一樣撐在甲板上。
“嚴笑。”
樂殷南戴著貝雷帽,穿棕西式馬甲,手指夾著船票,抬了抬帽簷。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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