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排18號,是來過很多次的地方,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
“星星……”到17號時,溫峋停下腳步,兇戾的眉眼變得膽怯,“我……”
他的眼神向來是尖銳的,此刻卻好像失去了焦距,閃躲著,遊移著,不知道該看哪裏。
許星收回腳步,轉,走到他麵前,兩條的手臂環上他的腰,小腦袋在他膛。
裏麵是他慌張而紊的心跳。
“你可能不知道,四年前,我在他們麵前許過諾,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會把你帶到他們邊。現在我要去踐行我的諾言了。”
“你第一次來,肯定有很多話想和他們說。一會兒我先去和他們找個招呼,然後就到一邊等你好不好?”
知道他需要花時間突破心理障礙,也知道,接下來他或許會將他的另一麵袒得更徹底。
或許他的驕傲會變得不複存在,或許會很狼狽。
雖然心疼,但也知道,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將自己的不堪暴在天化日之下,暴在所的人麵前。
所以,退到一邊,默默等著就好。
溫峋低低“嗯”了一聲,啞著聲音說:“夜裏風大,冷。去門衛室等我,別著涼了。”
許星應下,鬆開他。
手腕垂落之際,又被抓住。抓住的那隻手漉漉的,連指尖都一片。
停住,沒有,耐心瞪等著他。
許久,空氣裏傳來一道長長的呼吸聲,兩秒後,的手腕被鬆開,他故作輕鬆的話語傳來:“沒事,去吧。”
“嗯,”朝他笑笑,到18號墓前跪下,語調溫和:“叔叔阿姨,過年好呀。這麽多年,讓你們久等了。我把溫峋帶回來了,他有好多悄悄話想和你們說,所以我要先離開一下,不打擾你們敘舊。”
磕了頭,起,邊往後退邊說:“溫峋,你慢慢說,說多久我都等你。”
笑著,退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夜風呼嘯而過,枯葉被卷起又拋下,溫峋在寒冷的夜風中佇立許久。
久到他的都變得冰冷,指尖控製不住地發抖,才緩緩邁開僵的雙,朝著18號走去。
天已經暗下來,路燈的很幽微,墓碑上著的照片看得也不是很清晰,他卻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
他垂著頭,僵地站在18號墓前。他向來站得拔,此刻肩膀卻微微著,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訥訥的,呆呆的,不知所措。
許久,已經站得僵的一條膝蓋微微後撤,曲起,整個人都跟著下,直到膝蓋與堅冰冷的地麵相。
溫峋跪在18號墓前,依舊不聲不響,隻有急促的呼吸昭示他的不安。
夜風似乎到他的悲傷,短暫地停下腳步,四周變得寂靜。
“爸,媽……你們……還好嗎?”
嚨像被炭火灼燒,很疼,很,他要很努力才不至於讓自己哭出聲來。
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便再也說不出第二句。
他跪在地上,肩上似乎承擔了整個世界的重量,脊梁被越越彎,最後蝦米一般蜷起來,額頭抵上冰冷的墓碑臺階。
抑,痛苦到了極致的泣聲才約出一點,散在空氣中,很快消失。
許星沒有去門衛室,站在墓園另一側的過道上,隔著很遠的距離,視線落在他躬起的背上。
過路燈,約能看見他的抖,很輕,也很明顯。
鼻尖有點酸,的眼眶也跟著發熱。
大概相就是這麽一個過程吧,為他的開心而開心,為他的難過而難過,心疼他的過去,想包攬他的將來。
吸了吸鼻子,小聲說:“叔叔阿姨,他真的很想你們。”
溫峋保持一個作許久,如果是白天的話,能看見他額頭抵住的那一小片地方,已經被水打,灰的水泥地變了黑。
他的額頭在水泥地上不停磕著,裏一直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任的,對不起……”
他磕著頭,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似乎要將這些年來沒能說出口的抱歉一次說完。
額頭與地麵相撞,響起一聲又一聲沉悶的“砰砰”聲。
他真的很後悔當初的一意孤行。m.X520xs.Com
夜深重,很難下雪的江都居然開始飄雪,雪白的花朵晃晃悠悠落下,跌落在他抖的肩上。
好似溫的。
溫峋終於停止磕頭的作,緩緩抬起頭,躲閃的目總算試探著落在墓碑上。
天很黑,微弱的燈下,男人笑得爽朗,人溫大方,隔著短短的距離,溫注視著他們的孩子。
目相接的剎那,溫峋似乎再也忍不住,用力揪了心口的服。
心髒傳來的鈍痛比當年他得知噩耗時更深更重,愧疚和思念如同翻滾的海,奔湧的巖漿,頃刻間將他淹沒。
高傲的頭顱再次垂下,他泣著,地上是斑駁的水漬。
已是新年,九年不見,他真的很想他們。
風聲漸止,他說:“對不起,這麽多年,一直沒來看你們。”
第一句話說出口,第二句第三句就容易許多,積在心裏多年的念想和愧疚好似終於找到一個突破口。
在夜深人靜的夜晚都不敢說出口的懺悔,在此刻總算了頭。
“……爸,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乖乖回家,我應該好好守在你們邊,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們失了。”
潤的眸落在人溫的臉上,他嗓音哽咽,又酸又:“媽,我真的,好想你……”
“這麽多年,你是不是一直怪我沒來看看你?”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像認錯的小孩,“我想來的,可我……不敢,我怕你恨我,怨我,後悔生下我。”結滾,他好似咽下一口經年的膿瘡,“要是當年阿婆沒救下我……就好了。”
這樣他不會出生,不會去做危險的事,不會有人因他尋仇,父母不會慘死……會有另一個孩子代替他孝順他們。
犧牲他一個人,換來大家的幸福,多劃算?
更何況,當年的他都還不算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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