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午後，下起了雨，雨不大，細若遊，玄武湖上卻因之彌漫起一片迷蒙。

兩葉小舟離開岸邊，駛向雨霧迷蒙的湖心，猶如融某位大家信手揮就的一副水墨畫裡。

夏潯站在船頭，負手而立，後一男裝的小櫻為他撐著一把油紙傘。

輕舟劃破微微起伏的湖面，恬靜、優雅、自然。

這風、這雨、這湖、這湖，這邊的人兒，夏潯覺得這意境當真是……

這等意境，實在應該上一首應時應景的詩詞，奈何夏潯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一首詩來，不要說一首，連一句合適的都想不起來，隻好鼻子，故作深沉地道:“你看這風景，吧?”

俏生生地立在他側的小櫻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

“當然啦！人家給你撐著傘，你一點兒都淋不著，人家可連肩榜都捎了！”小櫻沒說話，只是把傘往自己這邊歪了歪以示抗議，於是小雨就飄到了夏潯的臉上，夏潯沒有在意，而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好象要把那沁人心脾的意一下子都吸進肚去。

另一隻小舟上，禮部侍郎孟浮生搖頭晃腦的站在船頭，似乎正在詩，夏潯睨了他一眼，心裡酸溜溜的:“*，誰我不學無來著，要是能得一手好詩，那可是泡妞把妹的何等利啊，可惜……不會。

他卻不想想，小櫻這草原上長大的姑娘，枝大葉的，雖然因為出貴族家庭，於漢學並不陌生，可也談不上對詩詞如何的熱呀。小櫻絕不是一個小資青年，如果他讓人家給自己撐著傘，淋著別人，自己還在那兒搖頭晃腦地詩興大發，這位妹子會不會一時起。抬把他踢到湖裡去，那就很難說了。

遠遠的，一艘畫舫靜靜地泊在湖上，風雨飄搖中，船頭的旗幡和燈籠如春風下的柳條，輕輕地搖擺著。

十幾個人撐著傘站在船頭，正在迎候他們的到來……

……

白牆黛瓦，四角屋簷。天井裡有一棵石榴樹，石榴圓圓的、紅紅的，好象醉酒之後的頰。

朱高煦就站在石榴樹下。細雨飄搖著穿過枝丫樹葉，打得他上漉漉的，他卻沒有打傘，就這麼站在那兒。似乎已經足足站了一個時辰，姿勢都沒變過。

做出刺殺楊旭這樣的決定，即便是對一向跋扈、又貴為皇子的他，同樣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命令已經下達了，可他心裡還是不斷地掙扎，以致心如沸水，有雨淋著。似乎要舒服一些。

他知道風險，可他更清楚，他早就沒了退路，除非他放棄皇位。而皇位恰恰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舍得放棄的。

“不怨我！這可怨不得我！”

朱高煦攥了拳頭，瞪著眼前一枚笑開了的石榴，不知道是為了安自己，還是下意識地向他的父親做出解釋:“我從小就知道，爹爹是王爺，世子沒有我的份！爹爹做了皇帝，太子沒有我的份！我本死了心的，是你。是你在江上之戰時，讓我知道。這江山，我也可以有份！”

廊下。一個披蓑的人突然急急走開，朱高煦聽見腳步聲，雙拳突然放開，長長地吸一口氣，繃的臉松馳下來。來到他邊的人正是他的心腹孫陸，孫陸走到朱高煦邊，低低地道:“殿下，已布置妥當！”

朱高煦輕輕應了一聲，因為頭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孫陸低聲道:“共派出五十七人，有水寇出的，有下三門的神鬼竊，也有橫行三山五嶽的大盜。遵照殿下的吩咐，都是刻意找的蒙人、西域人還有二轉子，而且沒有一個是知道殿下份的。”

敢打敢殺的亡命和忠心耿耿的死士，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他們不能不小心從事。

朱高煦聽著，漸漸平靜下來，低沉地道:“事後，把他們統統……”

朱高煦的手向下狠狠一切，手上早淋了雨，這個作帶出一串水滴，就象刀頭淋漓的！

……

紀綱站在錦衛後衙的長廊下，負手看著眼前蒙蒙的細雨。

細雨把欄桿外面幾株芭蕉大的葉子淋得油亮油亮的，雨水很快就蓄滿一滴，沿著葉緣滾落下去。

紀悠南正站在旁邊向他低聲稟報著什麼。

紀悠南奉紀綱之命往山東走了一遭，沒有在平原查到任何的蛛馬跡，他們又調出了這段時間都察院赴外地公乾的員差役們的資料，也沒有發現什麼破綻。紀綱有心偽造一份證據，可是要對付陳瑛，就等於對付漢王，而對付漢王，一份經不起推敲的證據是很危險的，紀綱不敢冒險。

不過一想到漢王，倒令紀綱茅塞頓開，既然都察院的人無懈可擊，這劫驛卒的事很可能就是漢王的私兵乾的，紀綱就讓紀悠南調了最親信的錦衛去監視漢王府，查王府親兵。一連幾天都沒有收獲，可是今天紀悠南興衝衝而來，那眉飛舞的樣子，似乎是有所斬獲。

“你說那些人行蹤詭異，大多藏利刃，而且在玄武湖畔準備了多艘船隻?”

“是！”

紀綱輕輕瞇起了眼睛:“玄武湖，玄武湖上有什麼玄機?漢王於三護衛和王府親兵之外，什麼時候又掌握了這樣一支神的力量?”

紀綱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問道:“玄武湖，帖木兒國的一隊使節不就是安置在玄武湖上麼?”

“是！”

紀綱輕輕撚著手指，疑地道:“漢王要帖木兒國使節?因為他了辱，還是因為……他辦砸了差使，想讓如今負責接待外使的楊旭也出個大醜?不會啊，甘冒如此風險，就為出一口惡氣?”

紀悠南突然想起了什麼，忙道:“啊！卑職追躡而去，察探形時，發現禮部在岸邊停有車輛，禮部的人既然去了，輔國公必然也去了。今日應該是輔國公會同禮部，約見帖木兒國使者的日子！”

紀綱目中芒一閃，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沉良久，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紀悠南上前一步，道:“大人?”

紀綱淡淡地道:“盯著他們，等他們離開時，順藤瓜，弄清他們的老巢所在！”

盯著他們。等他們離開時，探明他們的老剿所在，那麼此前錦衛該怎麼辦?

紀綱未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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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各。擺滿了一盆盆花，正值花開時節，花匠把那花侍弄的很好，開得好不燦爛。

夏潯落座之後。對羅笑道:“哈裡殿下對我大明素懷友好，這一點我們是清楚的。你放心，等皇上回京，本國公會在皇上面前為你們言幾句。你看，我先去靈谷寺，就是在那兒站一站，這不。只有到了你們這裡，我才肯留下來，哈哈哈，咱們今天不醉無歸。”

夏潯的話哄得羅胡子一翹一翹的。咧著，笑得好象一朵盛開的波斯。羅當然相信夏潯的話，在他來時，哈裡蘇丹已經對他暗示，與大明輔國公早有往來。當然，謀殺帖木兒大帝這個，是絕對不可能告訴他的，但是羅所知道的。已經他對夏潯所表示的善意毫不懷疑。

小櫻把夏潯的話對羅說了一遍，扭頭又對夏潯低聲道:“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虧你是堂堂國公！”

夏潯面不改地道:“小丫頭，你不懂。這謀略。”

羅聽了夏潯的話開心地大笑起來，道:“好好好，國公真是豪爽之人。羅設宴，正有此意，今日咱們就不醉無歸。有酒自當有人歌舞助興，羅此來，我王哈裡獻金珠玉寶無數，還奉獻了許多藝俱佳的舞姬，其中十六位絕子是獻與皇帝陛下的，不宜示之與眾，其他舞姬盡皆在此，請國公欣賞！”

羅說著，輕輕一擊掌，艙外立即有兩行姿款款的人兒姍姍而，一陣香風登時彌漫滿艙。

小櫻撇撇道:“他們真是會送啊，那個烏傷使者送的是獅子老虎，這位羅使者送的都是娃！這可投你所好了！”

夏潯納悶道:“他說甚麼?”

小櫻把羅的話悻悻地對他解釋一遍，這時那些舞姬已隨著音樂歌舞起來，舞者都是西方人，舞蹈也充滿異域風，音樂京如是，再加上輕衫薄，大若若現，雪白的小腹妖嬈迷人，那妖嬈、靡靡之音，把個沒見過這等世面的孟侍郎看得目不轉睛。

羅呵呵笑道:“國公，這些舞姬，是準備送給貴國的王公大臣的，國公看看喜歡哪個，今晚便帶回去吧。”

小櫻坐在夏潯一側，一言不發，夏潯等了一陣，又睨一眼，見依舊毫無反應，隻好鼻子，向這位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的翻譯主問道:“呃……， 他說甚麼?”

小櫻酸溜溜地道:“他說，這些人兒是準備送給朝裡大兒們的，問你喜歡哪個，隻管帶走！你要都喜歡，就全都帶走！你瞧，那位孟大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啦，人家姑娘長得這麼漂亮，舞又跳的這麼好，還不趕挑?”

夏潯“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扭回頭去喝酒，小櫻等了一陣兒，不見他說話，忍不住道:“怎麼不選啊?家有河東獅，有賊心沒賊膽麼?”

夏潯歎了口氣，喃喃地道:“這些姑娘的確很，舞也跳的好……”

小櫻“哼”地一聲，好象冰豆子掉進了玉盤裡，好脆生。

夏潯悠然接道:“不過呢，比起我出使瓦剌時，見過的十六天魔舞的那位領舞姑娘，無論是姿還是舞蹈，都實在差得太遠了！”

小櫻板著臉好象沒聽到，低頭喝茶，等頭低下去，邊就悄然綻起兩個小小的梨渦。

笑，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