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一見夏潯,第一句就是:“西寧侯宋晟病逝了!”
夏潯聽了“啊”地一聲,心裡頓時一空,相那麼久,自有一份āo,何況這位老將軍簡直就是明朝的折家將、楊家將,久鎮邊關,勞苦功高,雖然他在西涼時就知道這位老將軍病日漸孱弱,恐怕將不久於人世,驟聞消息,還是有些悵然。
朱高熾第二句話是:“帖木兒帝國四皇子沙哈魯和皇孫哈裡蘇丹的使節即將趕到京城了。”
夏潯斂回了心神,納罕地道:“太子召見為臣,是想要臣接待來使麼?”
夏潯略一猶豫,說道:“這事……皇上不在京中,似乎安排禮部出面更妥當一些,如果需要臣參與其中,太子可讓禮部提出主張,免得又被小人所乘。”
朱高熾擺手苦笑,道:“不然,孤言此事,只是因為從西涼一共傳來三個消息,這是其中之一,這木兒帝國形你最清楚,他們到京之後,不得要勞國公出面接待探其虛實,孤心懷坦dàng,原也無需轉經禮部,國公既這麼說,先經禮部也未嘗不可。孤真正要跟你談的,是另一件事。”
夏潯神一肅,說道:“太子請講!”
“來來來,坐下說!”
朱高熾拉著夏潯走到椅前,不由分說便把他按進椅子,然後走到另一邊。
他那把椅子是特製的一把太師椅,比尋常型號足足大出兩圈,要坐進去卻也容易。
朱高熾坐定子。小太監給太子和國公上了茶,朱高熾便取出一份急奏,說道:“中形十分詳細,國公先看一下。”
夏潯欠接過奏章,展開來細細一看,原來是西域出事了。
西寧侯宋晟年老多病,醫治無效。近日剛剛過世,這封奏章是宋老侯爺的次子宋琥親筆所寫,本來只是一份報喪的奏章。如果僅是如此,朱高熾就用不著喚夏潯來商議了,直接將奏章封了,轉呈皇帝覽就是。
可是宋琥在本已寫就的奏章後面又了附頁,附頁上筆跡潦草,與前邊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字跡形了鮮明對比。顯然。宋琥是寫好報喪奏章正yù呈送皇帝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急消息,因事態急,這才匆忙寫就。
附奏上隻提了一件事:阿剌馬牙反了。
阿剌馬牙是西涼一個méng古部落的首領,因為xìng桀驁,部族與其他部落和漢民常起齷齪,原先懾於宋晟的威名。書mí群2他還能夠忍耐。宋晟一死,他的部落恰又與其他西涼百姓因為爭牧發生衝突,便悍然造反了。
阿剌馬牙突襲肅州,佔領肅州為據地,接著派出兩路信使,一路往祈連山下去尋找不huā,一路去尋他好友塔力尼,意圖結盟抗明。
他卻不知,自從假不huā萬松嶺為瓦剌大汗之後。為了確保他的安全,明廷不但嚴封鎖了真不huā的死訊,而且把真的阿噶多爾濟也控制起來,該部的牧民也全部遷,轉移到別去了。結果去聯系不huā的人撲了個空。
而他的好友塔力尼也沒有答應與他一同造反。塔力尼是赤金méng古的首領,被明廷封為赤金méng古千戶。他可沒有阿剌馬牙那麼狂妄,在整個部族的利益面前。個人友就得拋到一邊了,塔力尼拒絕了阿剌馬牙的請求,為了撇清自己,還把阿剌馬牙派來的六個使者都抓了起來,送到西寧侯府。
宋琥現在暫領西涼軍政。派兵將去圍剿阿剌馬牙,結果首戰失利。阿剌馬牙殺了都指揮劉秉謙等明軍明將,聲勢大振,如今正在招兵買馬,並利用他méng古人的份和回教徒的份,意圖號召在西涼這最大的兩勢力為其所用。
宋琥雖然好幾年前就開始替父親掌理西涼軍政,可家有一老在那坐鎮,與自己全盤作主可大不相同,他擔心反軍勢力大張,因此也顧不得再料理父親的後事,一面親自領兵出征,討伐阿剌馬牙,一面向京中奏報。
這件事的確很重要,帖木兒帝國兩個使團在阿剌馬牙造反以前就已經過了肅州,要不然被他們知道西涼luàn,縱然不會因此放下紛爭,再打西域的主意,在與大明外āo中,也可以此為條件,討價還價,爭取更多利益。
朱高熾焦灼地道:“國公,此事急切啊!可父皇不在京中,若是轉呈京師的話,又恐耽擱了時辰,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一旦西域大luàn,後果不堪設想。可這事涉及兵馬調,孤又不能擅作主張,而且西域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孤又不甚了然,一旦做出錯誤決定……”
朱高熾了手,苦笑道:“這事不能不管,管又無從去管……”
“且慢!”
夏潯聽他說到這裡,神不由一,趕拿起奏章,仔細一看,輕輕拈了拈道:“這是宋琥寫給皇上的奏章。”
朱高熾道:“是啊!”
夏潯道:“皇上北巡之前,已詔告全國,宋琥應該知道皇上正在北京。而由西涼向中原報送消息,往北京報送比往南京報送還要快!”
朱高熾一怔,遲疑道:“國公是說……”
夏潯道:“太子,依我看來,恐怕宋琥將軍這奏章……”
夏潯說到一半,忽然住口,微微一笑道:“太zǐgōng有左諭德楊士奇,也是當世大才,臣想先就此事與楊諭德參詳一番,再回奏太子,可以麼?”
朱高熾忙道:“自然使得。”當下便人去喚了楊士奇來,把小書房讓出來給二人,自己先去批閱奏章了。
太子一走,夏潯把那奏章給楊士奇看了,便對楊士奇道:“士奇以為如何?”
楊士奇微微瞇起眼睛,沉yín道:“下以為。宋琥將軍這奏章,恐怕寫的不止一份。”
夏潯欣然道:“不錯!皇上不在京裡,太子驟遇這等軍機要事,難免患得患失,方寸大luàn。而宋琥將軍其實也是一樣,西寧侯剛剛過世,西涼便生了luàn子。宋琥只是暫代西涼總兵之職,地位未定,恰與太子如今形相仿,一般的尷尬,一樣的患得患失。”
楊士奇接口道:“西涼距中原有一定的距離。宋琥將軍一定擔心皇上萬一已從北京南返,消息傳遞延誤,耽擱了朝廷大事,為求萬全計。才寫了兩份奏章,一份呈報北京,一份呈報南京,因為事急,皇上仍在北京的可能又比較大,所以呈報南京的這份奏章,是在原奏章上了附頁。而呈報北京的那份奏章。才是重新謄抄過的。”
夏潯呵呵笑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那麼依士奇之見,宋琥將軍這封奏章,太子該如何置?”
楊士奇mō了mō胡子,瞟一眼夏潯,試探著道:“將奏章封了,轉呈北京,如何?”
夏潯眨眨眼道:“那萬一咱們揣測失誤,宋將軍就只寫了這一封奏章呢?軍機大事。不急做斷,皇上豈不惱怒太子不用心做事?再者,怎顯得出太子的勤和忠呢?”
楊士奇道:“這個……,那就認真回復,做些主張?”
夏潯道:“軍機大事,擅作主張,萬一皇上不喜。再加責斥呢?”
“這……”
“再者,如果北京那邊也送了奏章,皇上已經做出決斷,太子的斷送到西涼,只是廢紙一張。豈不有損太子威?”
“這個……”
楊士奇也眨眨眼,反將一軍道:“那依國公之見。可有兩全之計?”
夏潯瞧他模樣,分明也有了主意,只是他的兒小,這擔當自然不如自己,能遛邊兒的時候當然要遛邊兒,便說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楊士奇早跟他存了同樣的心思,只是這層窗戶紙不好捅破而已,一聽夏潯說出,忙做驚為天人狀,讚不絕口一番,兩個人在書房裡夏潯授意,楊士奇執筆,很快就炮製出一份諭旨、一份奏章。
諭旨一式兩份,一份是要加蓋太子寶印發付西涼和,開篇就責備宋琥:皇上已明旨頒告天下巡視北京去了,如此要的軍機奏章,不馬上呈報北京,卻發來南京,一旦延誤軍機,國法定不輕饒雲雲。然後就提出了治意見:命令宋琥就地調撥西涼軍隊,全力討伐叛軍。
因叛軍佔據了肅州,又著令沙洲兩衛參與平luàn,同時對赤金méng古的忠誠提出褒揚,聲明必向皇上請旨,予以嘉獎。同時附輔國公書信一封,這是寫給西涼幾位大阿訇的,利用夏潯在該教的特殊份,勸誡他們約束信眾,切勿為阿剌馬牙所用,一旦怒天威,後悔莫及等等。
至於同樣容的另一份諭旨,卻是附在寫給皇帝的奏章後面呈報北京。奏章中言明擅作主張的理由和難,向皇上請罪。如有不妥,請皇帝陛下立即更正。
楊士奇寫罷,輕咳一聲道:“國公,太子耿直,咱們的揣測,是不是就不必告訴太子了?”
夏潯道:“既是揣測, 無憑無據,就不要告訴太子了!”
楊士奇吹了吹未乾的奏章,輕歎道:“太子一番苦心,盡在這奏章之上,只是若有ān人讒言,恐怕太子還是要一番訓斥。”
夏潯道:“有時候誇獎一個人,未必就是真的在誇獎他,訓斥一個人,也未必就是真的惱怒了他。如果事做得乖巧,挨挨罵,反而是一種拉近的方式,總比父子相敬如賓的那種淡漠要好。士奇也是有子有nv的人,當會得到,挨罵挨得兇的孩子,有時反而是父親最喜歡的那個。”
楊士奇道:“可是在漢王眼中,卻只會看到太子又了訓斥,漢王只怕就會更加囂張了……”
夏潯微微一笑,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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