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魔舞表演完畢，十六雙在火下如紅玉一般晃得人眼花繚的玉臂已經消失了好半天，眾人腦海中依舊是那極盡的紛畫面。

十六天魔能否了菩薩，無人知道，但是在場的這些男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王侯，沙場百戰的勇士，還是系著皮銬的奴隸，卻都被迷了。

無關於地位高低，好是男人的本能;也無關於家中有多人招之即來，獵奇與嘗鮮，同樣是男人的本能。

酒為之，何嘗不能為酒之?

這十六天魔舞一撤下去，酒宴就達到了一個小高，口乾舌燥、饞涎滴的男人們大碗喝酒、大口吃，把一腔邪火都發泄在了酒上。

有人縱聲唱起了歌，很快就有人隨聲應和，雄壯的歌聲在草原上回起來

“鎮叛者，打敗你的敵人，將他們連鏟除吧，奪取敵人所有的一切！騎乘敵人的駿馬，將他們貌的人當作你的睡和墊子，親吻玫瑰的臉頰，吮著們與頭一的甜，這才是男子漢最大的樂趣……”

用吉思汗說過的這段話改編的歌曲，草原勇士人人會唱，越來越多的人加演唱的行列，一邊拍著大打著拍子，一邊縱聲高歌，那斟滿了酒的大海碗就端在手裡，似乎只要一唱完就要痛飲下去。

年輕的瓦剌姑娘們紛紛跑到篝火旁，曲臂踏足，仿佛一匹匹漂亮的小牝馬兒，繞著那篝火快活地舞起來。在場的大明士兵大多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不過這種歡快奔放的場面卻不多見，他們也放開了懷袍，痛快暢飲起來。

這時，夏潯突然看見了一個婦人，這個婦人就是和那老婦人一起抬了烤全羊送帳中給他們的那個人，在對面多是瓦剌貴族的坐席間正端送著東西，時不時的還要扭頭向主席位張幾眼，似乎對那位大明使節非常好奇。

夏潯大喜，如果這個人在，沒準兒那個老婦人也在，他注意地觀察著，急急在那婦人周圍尋找著那老婦人的影，可惜並無所見。這時候，那個婦人消失了一陣兒，當再端著一盤食出現時，已向夏潯他們這邊的座位派送食了。

夏潯忙一側，對費賀煒低語幾句，費賀煒立即拉住那個陪伴他們的瓦剌勇士，端起大碗與他拚酒。那個瓦剌人正喝的不亦樂乎，有人與他拚酒更是樂不可支，兩個人馬上就跟親哥倆兒似的，勾肩搭背地到一起喝酒去了，把個寡言語不討人喜歡的夏侍衛仍在了一邊。

眼見那婦人端著盤子，把食遞到一條條幾案的桌上，離自己越來越近，夏潯正想著要如何開口向打聽那老婦人的下落，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來，夏潯抬眼去，只見圍著篝火人群的一角，突然聚集了許多人，似乎還發生了口角，那裡的人都站著，人頭攢，也看不到發生了什麼。

草原人好酒，喝醉了難免有鬥毆發生，夏潯隻道是有人喝多了酒打架，這時那人群一分，卻從中出一條大漢來，這大漢穿著一件藍的蒙古長袍，戴一頂兔毫有垂絡的帽子，肋下懸一口長刀，大踏步地向前走來，昂然說道:“怎麼，天使臨，我哈什哈連一見的資格都沒有嗎?”

隨著聲音，這人已走到火之下，歌舞的男們紛紛退開左右，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向前走來，旁若無人，一直走到主席前面才停下。

這人材極其高大，黝黑，一雙眼睛爍爍，大鼻子勾彎如鷹喙，出幾分鷙剽悍之氣。他森森的目往左右兩旁席上隻掃一眼，每個人就似都被他看到了似的，那舉止，真如鷹視狼顧。

來人似乎有意要讓大明使者聽到他說的話，因此用的是漢語。夏潯聽到他自稱“哈什哈”，就知道他是誰了:“哈什哈?西部蒙古之王?”

這位倒霉的西部蒙古部落長，宰了額勒別克汗，促使北元分裂的風雲人，現在依舊是風無限，連瓦剌三王也不大放在他的眼裡。

可是，馬哈木統治西蒙古，這是額勒別克汗生前下的聖旨，朱棣分封瓦剌諸部首領時，也有意的捧高瓦剌三王，本不理會哈什哈。莫小看了這個名義和一個強大帝國的外支持，此消彼長之下，曾經在西蒙古如日中天的哈什哈此刻已大不如前。至這馬哈木就敢商量大事時把他拋在一邊了，以前的時候，誰敢?

馬哈木臉一變，勉強笑道:“啊！哈什哈兄弟，你怎麼來了?”

哈什哈嘿地一聲笑，說道:“這兒這麼熱鬧，難道我不能來麼?欣聞天使臨，我哈什哈也想見上一見！”

他兀鷹似的打量趙子衿幾眼，展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大明天使了?”

趙子衿起，笑地道:“正是在下，哈什哈首領，久仰大名。”

哈什哈仰天打個哈哈，說道:“好！好好！天使儒雅斯文，果然不愧是中土人！”

他乜著眼睨了馬哈木一眼，大步走過去道:“某來敬天使一杯！”說著手就去取馬哈木桌上酒碗。

“老子才是瓦剌之王，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馬哈木被他放肆無禮的舉氣的臉都青了，手就來格擋，兩人都戴著皮護腕，皮護腕上還有一顆顆銅鉚，拳掌相，的當當作響。到後來一隻漆金的木製酒碗被兩人一人抓住半邊，誰也掙不分毫，好定鑄在了幾案上似的。

哈什哈獰笑一聲，另一隻手便去抓酒壇子，馬哈木“刷”地一下拈起切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刺向他的手掌。哈什哈作也快，一隻手攸攸屈，快捷無比，馬哈木“篤篤篤”在案上刺了七八刀，都扎不中他的手掌，他也無法扣牢那酒壇。

說來好笑，他們兩個人的夫人時常相見，親熱無比，這兩個人卻如同水火，絕不相容，眼下當著大明使節的面，兩人就撕破臉皮，大打出手了。

趙子衿瞧見這副模樣，眼珠一轉，忙起打個哈哈道:“下只聽說草原漢子喜歡唱歌和搏克(摔跤)以助酒興，卻不知還有這樣的遊戲，真是大開眼界了。只是這也太危險了些，今夜酒宴盛，歌舞優，大家興致正高，還是坐下來一起欣賞的好。”

大明帝國此前對瓦剌一直的外政策是拉攏瓦剌三王，打瓦剌的老牌貴族哈什哈，在沒有得到新的指示之前，趙子衿做為大明使節，也不敢貿然做出有悖這一政策的舉。

但是眼下瓦剌三王有圖謀不軌、暗立大汗的可能，向哈什哈稍示善意，未嘗不是向馬哈木施的好手段，趙子衿腦瓜靈活的很，馬上站起來做合事佬了。啥什哈目的達到，便哼了一聲，大剌剌地過去，在馬哈木和趙子衿中間是出了一席之位。

馬哈木待他坐定，低嗓音，用突厥語對他道:“哈什哈，你這是誠心跟我做對，是不是?”

西部蒙古與東部蒙古不同，他們這裡的部族是由突厥語系和蒙古語系兩大語系的部落組的，因此部族首領大多通蒙古和突厥兩大語系，再加上上流社會人一般都要掌握的漢語，這些西部草原部落的貴族普遍要掌握三種語言。

馬哈木低了嗓音還不放心，又特意改用了突厥語，這才與哈什哈談。

哈什哈大聲同趙子衿談笑幾句，扭過頭來，同樣低了聲音，用突厥語道:“西部蒙古有什麼事可以繞開我哈什哈由你馬哈木獨自決斷的?為什麼大明使節到了，你卻不通知我?”

馬哈木冷笑:“不好意思，西部蒙古是額勒別汗封賜給我的，而大明皇帝也認同這一點。西蒙古的事誰說了算，在大明皇帝眼中，正是我馬哈木，你哈什哈是什麼人，你當大明理會嗎?”

哈什哈冷冷地道:“好！你是大明封的瓦剌王，接見明使，理應由你出面。那麼，你奉立大汗，遍邀諸部，為何同樣把我置之於外?”

馬哈木翻個白眼兒，不屑地道:“額勒別克汗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以為大汗想見你嗎?”

哈什哈大怒:“大明也就罷了，你不要再把不花拿出來說事兒，什麼大汗，他不就是任你擺布的一個傀儡麼?”

馬哈木臉微微一變，哈什哈瞟了他一眼，突然微笑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說與大明使者知道的！”

馬哈木冷笑道:“你當然不會說！殺死額勒別克汗，雖然是大逆不道，畢竟還只是我們草原上的事，如果你把不花大汗賣給明廷，那麼你就所有蒙古人的敵人！你敢冒這個險?”

這邊兩位首領槍舌箭，夏潯遠遠地看著兩人不善的臉，暗自慨道:“大明跟韃靼、瓦剌在鬥;帖木兒帝國跟大明、瓦剌在鬥;安南和我大明同樣在鬥。

而大明部，上有太子與漢王之爭，下有紀綱、陳瑛和我夏潯之間的明爭暗鬥。

帖木兒帝國呢?有皇太孫、哈裡蘇丹、沙哈魯之爭;瓦剌有瓦剌三王和哈什哈之爭;韃靼有阿魯臺和本雅失裡之爭。

就連那安南，外有大明強兵，岌岌可危之中，陳季擴還不忘吞並簡定兵馬，借刀殺人，除掉簡定。

國與國在爭，一國之中為了權位各方勢力還是在爭，從中到外、從大到小、從上到下，為了一個權字，當真是無不爭、無不戰啊！”

就在這時，那中年蒙古婦人趁著混來到他的邊，眼見許多人還在眺主席上那幾個人的靜，突然對夏潯用漢語急急低聲道:“我要見你們欽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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