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春天來得很輕,春風嫋娜,春雨潤無聲,不知不覺間,你就發現枝頭出現了一抹新綠,遠遠去,黃如煙。而在這裡,春天來得就如冬季的寒風一般突然,昨天還是河水冰凍,萬裡白雪,突然一夜之間,便江河解凍,草木茁壯起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它的風,這兒的春風絕不溫,它是暖暖的,卻很難人有心曠神怡的覺,因為這風太強,剛剛複蘇的草木難以覆蓋整個地面,風一起來,便有塵土,刮得人一一臉,著實惱人。
今天天氣卻很好,難得的晴天,風卻不烈,澄宇萬裡,猶如明的水晶,潔白的雲朵飄於其下,仿佛離那幽遠的天有萬裡之遙,反倒距下面的草地不足百米,似乎搭弓一箭,就能進雲彩。
青青草地,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左右十余裡寬便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左邊青山蒼翠,見更高仍是白雪皚皚,右邊的山卻是烏黑的石頭組,寸草不生,地理十分奇特。
蹄聲隆隆,大地震。
特爾穆部落首領察佔帶著百余騎驍勇的戰士,正馳騁在這片狹長的草原上。
在察佔旁邊一匹馬上,是一個年,雖然看面容是個年,還帶著未褪的稚氣,卻生得材高大,較之許多年人也毫不遜。
察佔一邊策馬而行,一邊跟這年說著話兒:“再有百余裡就到孛羅的部落了,孛羅的部落與別失八裡、哈最近,主要以經商為主,所以他的部落非常富裕。他的小兒薩仁更是一個有名的小,你一定會喜歡的。”
“察佔叔叔,我不在乎長的什麼樣子!”
年笑了笑,臉上有種和他的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哪怕醜到了極點,我還是會娶的。結了親,爺爺的部落便可以得到孛羅部落的資財幫助,在瓦剌諸部中咱們的位置將更加穩定,我們可以購買更多的兵、盔甲,擁護更加強大的勢力,總有一天……”
年沒有說下去,而是把目投向了遠方,輕輕地道:“總有一天,咱們所擁有的,將不僅僅是這一片草原!”
“好!老子英雄兒好漢!這才是做大事的材料!”
察佔翹指大讚:“不愧是順寧王的孫子,這等襟氣魄,了不起!這一次說親議盟,對你爺爺的大業非常重要,本該由你父親親自出面的,只可惜他正在東面打仗,隻好我這個做叔叔的來辦了,你爹是我的安答,你就像我的親侄子一般,我一定會把這事辦得圓滿的。”
年道:“大明皇帝親自率軍遠征,討伐韃靼了,明軍戰力雖強,但他們不可能久居塞上,韃靼若敗了,這萬裡草原就是我們的。爺爺對此甚為重視,所以我爹親領大軍埋伏在韃靼邊界,只等韃靼一敗,便搶奪他們的草原。爹爹在做大事,如果不是為了這無聊頂的聯姻,我一定會跟爹爹一起去的。”
察佔放聲大笑:“無聊頂?哈哈哈,你這小家夥,說話著實有趣,你的年紀還是太呀,等你再大些,你就知道人的可了!”
年不以為然地笑笑,手搭涼蓬眺著遠方,突然問道:“察佔叔叔,此去孛羅數百裡,我們為什麼不多帶些兵馬呢?”
察佔笑道:“不用擔心,這可是咱們瓦剌的地盤,更是我特爾穆部多年駐扎的所在,誰敢捋你察佔叔叔的虎須?尤其是現在帖木兒的軍隊正與大明一戰,帖木兒軍不會在此時與咱瓦剌挑戰,大明軍則已退守嘉峪關,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麼……”
年把馬鞭向前一指,沉聲問道:“前方那支聲勢浩大的人馬,可是孛羅部落派來迎接咱們的麼?”
“嗯?”
察佔聞聲抬頭,起伏如浪的草坡盡頭,並不見一人一馬,但是隻一眼去,他的臉還是發生了變化。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能見度很高,前方雖還看不見一人一馬,但是遠喧騰於半空的一道塵煙,卻分明表示正有一支數量龐大的騎兵隊伍正迅速接近。
那只能是一支騎兵,這兒已經是人跡常至之地,沒有大量的野馬群、野牛群,如果是放牧,也不可能筆直一條線地如此狂奔,如果是商隊……,他們更不可能用這種速度趕路。
此時那最遠的灰塵已彌漫的極高,同時擴散開來,仿佛一隻張開大口的龍頭。而龍尾剛剛離地,正騰飛空,可是自馬上探起來繼續看,那龍尾仿佛只是剛剛離地的龍,因為在它下面,躍躍試正騰起的還有一道煙塵,那是被騎兵經過剛剛騰起的一道灰土。
今天有風,雖然不烈,可是依舊能夠吹散灰塵,這一條長龍似的灰塵彌而不散,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對方奔跑速度極快,風還來不及將那灰塵形的長龍吹散,他們就已到了遠方,這得多快的速度?
察佔臉一變,立即下令侍衛戒備。
最理智的作法,當然是一見灰塵揚起,立即撥馬便逃,那樣的話,對方未必能追得上。但是,對方是什麼人?是不是因為他而來?這些事本還沒搞清楚,察佔好歹也是一方的鄂托克(領主),連來人是誰,要幹什麼都不知道,便撥馬逃之夭夭,豈非天大的笑話?
草原上的人最敬重的是英雄好漢,要是這麼乾,連他的部下都瞧他不起,再說馬哈木大人的親孫子就在旁邊,若是被他把這個笑話說給他的爺爺聽,自己的臉就要丟到天邊去了,因此察佔做出了原地戒備的命令,先查清對方份、急急趕路的目的再說。
在他後方,實際上有一支敵人的人馬在打埋伏,如果他們返便逃,是要進行攔阻的,這支人馬從察佔離開部落,就已遠遠地輟上了。只是他們的人數較,只有察佔一半的兵力,如果察佔當機立斷,返便走,他們要付出重大犧牲才能拖延察佔逃跑的時間,察佔原地戒備的舉,遠遠輟在後面的他們大大地松了口氣。
“不對勁!察佔叔叔,我們應該馬上逃走!”
年的目力極其銳利,當他發現左右兩側遠的弋壁中也泛起塵土灰霧的時候,終於警覺到,對方的目的一定是在自己這支隊伍了,可是這時已經晚了,正前方急急趕來的人馬就像塞外的春風,突然間就卷到了眼前。灰塵還在兩裡地外,前方一道草坡上已出現了一排戰馬,仿佛翻過了山坡的一道洪水,洶湧而至。
來騎形了一道兩裡多寬的橫向陣形,大剌剌地向他們包圍過來。
“放箭!阻敵!”
轟隆隆的馬蹄聲和喊殺聲震耳聾,察佔的隊伍中許多戰馬都不安地轉起來,察佔拔出腰刀,一面命人放箭敵,一面觀察著周圍的況,他向西一指,喝道:“趁著敵人尚未合圍,咱們從這兒打開一道豁口,衝出去!”
“嗖嗖嗖!”
箭如雨,察佔蓄勢已待的部下發箭阻敵時,策馬而來聲勢驚人的那支騎兵隊伍也發箭反擊了。不問份、不留活口,箭齊發,無差別擊。
一聲尖銳至極的箭嘯驟然掠空而過,最前方的一名侍衛下的戰馬悲鳴一聲,被一箭貫馬眼,痛呼仆到,將馬上的騎士掀翻在地。嗖嗖嗖嗖,利矢紛落,雙方各有人馬中箭,三息之間,來騎已然迫近,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已收弓拔刀,撲進了察佔的隊伍。
雙方的利矢遠,造了察佔三分之一的部下陣亡,其余人馬混不堪,剛剛集結準備突圍,衝出不及百步,側翼撲來的騎兵已然到了,又是一遠程攻擊,那種狠辣,那種必置人死地的氣勢,仿佛雙方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為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察佔目眥裂,尚未戰,先折大半人手,對方蠻不講理的殺戮快要把他氣瘋了。
沒有人回答,對方仿佛就只為了殺人而來,箭矢橫空,最前方準備突圍的侍衛們剛剛中箭,狂呼著栽下馬去,敵人就拔出了雪亮的馬刀,衝進了他的陣營。
雨打殘荷一般,雖然察佔的侍衛也算銳,可是與對方的戰力一比卻有不如,而對方的人馬佔據絕對優勢,打法又是如此恐怖,毫無準備的察佔侍衛剎那間就被殺得七零八落。
年邊兩個剛剛掛好弓箭,準備刀而戰的侍衛被數枝利矢而過,重重地栽下馬去,驚心魄的慘剛剛傳進年耳中,一口斬馬刀就當頭劈來。
“我是……”
只是一刀,年年的刀就被磕飛了,他驚呼大,想要表明自己份。不管來人是誰,瓦剌實際上的“可汗”馬哈木的孫子,活著總比死了有價值吧?
可是話猶未了,他就被人斜肩拉,一刀劈了兩半,半截子還坐在馬上,另半截子連著腦袋已跌落塵埃,心肝腸肚從斜劈開的地方嘩啦啦淌了一地。
那馬驚狂奔向前,拖著好長一段腸子,卻不料剛剛奔出幾步,又被一人將碩大一顆馬頭也砍下來,他們竟然不只殺人,而是打著犬不留的目的,這是何等大仇,才有這般狠辣手段?
“侄兒!也先,也先吶!”
察佔正在廝殺中,一見那年被殺,登時慘一聲,一顆心好象被澆了一盆冰水下去,涼得生疼。那可是馬哈木大人的親孫子,他的好兄弟歡的子啊,他要如何向馬哈木大人待,如何各他的義兄歡待?
察佔肝膽俱裂,貫瞳仁,他邊四五個莫名而來的敵人騎兵趁機走馬燈般與他纏鬥,竟爾在他上了一槍,流如注。察佔悲憤大怒,舌綻春雷,一聲暴喝,瘋狂般揮起了他的斬馬刀!
敵人來自四面八方,察佔的人馬先被猛烈絕倫的箭雨折損大半,又被突的敵騎殺得七零八落,雖然在他們的猛烈反擊下,敵人也被他們殺死許多人,可這撲上來的敵騎竟是不管不顧,也不在乎,似乎他們只是一支完全沒有和意識的殺戮兵,他們只需要殺死敵人,而不計任何犧牲。
一百多號人,頃刻間被殺了個落花流水,肩上著一枝羽箭的察佔哭無淚地和最後剩下的十幾個侍衛被包圍在中間。這幾個侍衛都是手靈活,武技高明的人,先是仗著鐙裡藏的騎和運氣,躲過了對方驟的箭雨,又在混戰中拚命格檔廝殺留住了一命,此刻人人上帶傷,他們守在察佔邊,總數已不足二十人。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你們是誰?你們的頭領出來答話!我是特爾部的鄂托克,我要見你們的頭領!”
察佔泣不聲,聲嘶力竭地喊,他本不致於如此弱,可是他這半生仗也打過不,就從來不曾打過這麼窩囊、這麼離奇、這麼莫名其妙、這麼不知所謂的仗,他不是嚇哭的,他是氣哭的。
沒有人回答,敵騎圍了一個圓,把他們團團圍在中央,一個有多名騎士拱衛、明顯是頭領人,臉上蒙著防沙的面巾,只出一雙狠厲肅殺大眼的騎士策馬向前三步,察佔以為他要跟自己對話,可那人卻只是緩緩舉起一隻手,又狠狠向下一劈!
隨著這無聲的命令,箭表演開始了!
排了一個圓的無名騎士們竟然直發箭,對方的自己人可是在自己程之的,如果這一箭不能中居於中間的察佔的人,就必然會向對面的自己人。
“嗖嗖嗖……”
箭矢不斷,如群隼飛翔,許多人在用最高明的連珠箭,一矢剛發,一矢又至,中箭者還不及倒地,第二箭便又貫。片刻功夫,中間那些人和馬滿是箭,恍若刺蝟,箭勢稍停之後,他們轟然倒了下去。人和馬,都已經在驟的箭雨下失去了命,可是因為中箭的速度太快,真到此時,才真正倒下。
那個蒙面首領提馬上前,沉聲下令:“下馬,所有人頭砍下,確保無一生還!搜出咱們要的東西,馬上撤走!”
他說的是突厥語,察佔聽得懂,但是他已經死了,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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