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舍予回過，臉上帶著擋不住的關切，“怎麼又去做檢查了？到底傷哪里了？”

蘇沅兮微微搖頭，見他盯著自己手里的b超單，便展開遞了過去。

只一眼，明舍予當場愣在原地。

他反復地看了又看，拿著單子的手有微不可察的抖，“小兮，你……”

蘇沅兮語調溫淡地解釋，“剛查出來不久，所以還沒告訴你。”

在緣關系里，隔代的親近往往是異常濃烈的，因而明舍予此刻的反應是震驚，亦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他無法表達自己的心，著單子，許久才還給蘇沅兮。

知道明舍予過來的目的，容晏松開蘇沅兮的手，攏了攏披在上的外套，“中午想吃什麼，我去買。”

蘇沅兮思忖著，眨了下眼，“清淡點的面條，加個荷包蛋。”

“好。”

容晏低笑，了的頭發，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隨即，蘇沅兮進了病房，習慣地倒上一杯溫水，雙手遞給明舍予。

自從游上相見，他們還沒坐下來，再聊一聊心里話。

著面前裊裊升騰的霧氣，明舍予啞的嗓音盡是嘆息，“小兮，你也是怪我的，對不對？”

怪什麼呢，怪他為了家族犧牲自己，還是怪他利用了江聿琛，差錯地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其實都沒有。

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們的人生注定帶著上一輩的仇恨。

換而言之，即使明舍予不利用江聿琛，倘若他的父親知道蘇沅兮的真實份，也必定會對下手。

恩恩怨怨，是逃不過的死循環。

“沒有。”蘇沅兮坦然淡笑，“師父，你教過我，這世上不是只有黑與白，是與非。”

明舍予深深地注視著。

小兮啊，是他的驕傲，可每次看到的懂事和，他卻不止一次地愧疚。

“我今天來，原本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回m洲。”

蘇沅兮沉默，等著明舍予把話繼續說下去。

“想讓你認識那些個還活著的長輩們，還有……去見見你的母親。”明舍予用手掌覆住面孔，兀自低下了頭，“當然，這都是我的執念罷了，無論你愿不愿意，我都不會勉強你。”

蘇沅兮在他側坐下，平靜地直言，“其實你是想讓我回去，回到屬于我的份，擔起本該有的責任，是嗎？”

明舍予的背脊微僵了僵，緩緩地抬起頭，苦笑著沒有否認，“我是這樣想過，但我清楚，這是強人所難。”

蘇沅兮清的眼瞳無波無瀾，“與其拘泥過去，不如過好眼前。這句話是你勸過我的，換做現在，也一樣。”

縱使愿意承擔起這個責任，也改變不了時代變遷的殘酷。

總有人會取代他們的，哪怕是盛極的菲爾德家族，也很快會有新的領導者來代替原有的位置。

“師父，就算你不說我也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年在母親離世之后，你就會隨著一起而去。”

明舍予仿佛被定在椅子上，恍然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誰說不是呢。

什麼仇恨，什麼冤屈，當初逃亡的路上，若不是他的懷里抱著剛出生的兒，早在那時，他就會隨妻子一同離去。

可他要護著，護著妻子用命延續下來的孩子。

見明舍予久久失語，蘇沅兮溫和地笑了。

握住他蒼老糲的手背，間溢出一聲很輕，卻無比清晰的呼喚，“爸。”

明舍予子劇震，不可思議地去，眸中寫滿了震驚。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方才……蘇沅兮他什麼？

可事實證明，他并沒有聽錯，蘇沅兮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句，輕言細語，“這麼多年你辛苦了，以后，別再讓自己太累。”

明舍予蠕著角，幾番開口，都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他從未奢能聽到蘇沅兮改口對他的稱呼。

在把給蘇家養時，他就告訴過自己，或許這輩子只能做的師父，而不是父親。

而此時此刻，當親耳聽到喚他，明舍予無法遏制地紅了眼。

半生磨難，換得一句的相認，足矣。

……

從as回京城的飛機被安排在次日早上。

一方面是不想太匆忙，另一方面，是還有沒理完的事和要告別的人。

盡管蘇沅兮答應了去m洲，愿意以原有的份，去見自己的族人和母親，但明舍予終究沒讓跟隨。

不僅是怕不了長途奔波的勞累，更是因為他幡然醒悟，是時候該放下執念了。

因而在當晚，明舍予獨自離開了，沒有告訴蘇沅兮，只留下了一張字條。

“離別亦是再見，這一次，不會讓你等得太久。”

他終于肯卸下上的負累，在寂寥卻不再的余生，重新做一回自己。

至于哈勒曼國王，在得知容晏要離開的消息，不由分說地把他們接進古堡，安排了一頓踐行的晚餐。

陸梟冷眼坐在一旁，看著老頭子拉著容晏喋喋不休的樣子，不耐地踢了踢桌角。

嘖，早知道幾年前就該慫恿他認容晏做干兒子，省得比對待親兒子還重視。

陸梟轉過頭，視線落到對面，又看到蘇沅兮正在餐盤里挑挑揀揀，撥出了一堆不吃的菜。

“我說。”他敲了敲桌面，“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挑剔？”

蘇沅兮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樂意，你沒發現的事多了。”

跟蘇沅兮斗，他永遠說不過。

陸梟冷哼一聲，大大咧咧地往椅背靠去，“明天我就不去送你們了，自己走好。”

反正又不是見不到了，搞這種煽的場面，有必要麼？

蘇沅兮沒什麼表地點頭，咽下一塊牛，淡淡道，“陸梟。”

陸梟下意識地正襟危坐，“干嘛？”

原以為擺出這種語氣是想說什麼重要的話，誰料想，蘇沅兮慢悠悠地接著道，“別忘記，你還欠我一個人。”

“……”

陸梟差點把桌子掀了，“知道了知道了，老子就是欠你的，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