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恭也預到了，皇上可能找自己吐苦水。

吐槽的對象，當然還是萬太後。

太子已經親，娶的是萬太後的侄孫。

現在到了二皇子的婚事，二皇子自己看上了刑部尚書的嫡長孫，來求皇上。

皇上同意了。

沒想到，萬太後知道大發雷霆，是得尚書府的姑娘出了家，然後把自己另一個侄孫塞給二皇子。

二皇子絕食抗議——倒不見得真是對那數麵之緣的姑娘多麽意深厚，而是抗拒這樣被安排的日子，而且又要和萬家有糾葛。

二皇子小時候被萬家的孩子欺負過，所以對萬家深惡痛絕。

萬太後見他竟然敢反對自己，讓人把二皇子幽起來，斷了飲食。

——你不是要絕食嗎？那就全你。

皇上對此非常憤怒，去找萬太後吵架，卻沒有任何改變。

“長恭，你說朕活得多窩囊，甚至都救不了自己的兒子。”皇上靠在龍榻上頹然道。

賀長恭覺得自己也就二十幾天沒進宮，皇上已經和之前判若兩人。

被這樣限製，做皇帝比做犯人強不到哪裏去。

“那皇上，”賀長恭道，“二皇子被關在哪裏？人現在怎麽樣了？咱們得想辦法，盡快把他救出來，至往裏麵送點吃食進去。”㊣ωWW.メ伍2⓪メＳ.С○м҈

萬太後這個老妖婆，現在真是人神共憤，眾叛親離。

對自己的親孫子，都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皇上搖搖頭：“不必了。”

賀長恭眼睛瞬時瞪大，“咋了？”

人沒了？

皇上道：“他去給母後磕頭謝罪了。”

他的兒子，終於活了和他一樣的窩囊模樣。

皇上自己無法反抗，心裏卻有些高興，自己生出了一個有的兒子。

現在看來，就算生出了翅膀，也要被生生折斷。

大概萬家，就是趙家王朝的終結者。

躺平了，擺爛吧，咋咋地。

賀長恭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憋了半天才道：“皇上，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歹二皇子現在沒事，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難的不還是皇上嗎？”

皇上自嘲地道：“這樣憋屈地活著，和死又有什麽區別？”

賀長恭心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您自己不也在茍且嗎？

怎麽到了兒子上，就希人家殺仁？

這語用得對不對？

回去得問問沈雲清。

皇上說完兒子的事，又開始說後宮的事。

“宮裏死了個李人。”

賀長恭微驚。

該不會是皇上在萬太後那裏了委屈，在後宮發作吧？

應該不至於。

皇上喜歡胡鬧，表現在對男關係的混上；但是殺人這種暴的事，他做得，因為他懦弱膽小，甚至暈。

“哪個李人？”賀長恭真是沒什麽印象了。

皇上道：“朕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賀長恭：“……”

“朕就想找個人生個孩子，再看看當爹是什麽……”

他看沈雲清生孩子，賀長恭在外麵又哭又急，忽然覺得自己那些孩子都白生了。

他一次都沒有好好驗初初當爹的。

於是，回來之後，皇上就去很久都沒去的後宮轉了一圈，挑了個年輕又滿的李人，準備一年之後當個爹。

皇上目的如此簡單直接，所以隔兩天就去寵幸李人。

沒想到，這樣的寵，卻給李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意外墜湖了？”賀長恭驚訝地道。

“嗯。”

“那，皇上節哀。”

這事聽起來，開頭荒誕，結尾卻是如此令人不安。

深寵的年輕妃子，死於意外，這件事誰不多想？

“甚至都不掩飾，是的手。”皇上躺在榻上，麵容灰敗，“說我是想生個孩子，擺和萬家的關係，和作對。”

他還能說什麽？

賀長恭到深深的悲涼。

權力就是那麽好的東西，讓母子之間走到今日？

萬太後一心向著萬家，怎麽就不想想，兒子姓趙啊！

維護萬家，對有什麽好？

隻是事已經發生，他現在說什麽安的話都是徒勞的。

“你放心，”皇上道，“朕沒和說，是去你家看了你媳婦生孩子，所以一時興起……否則，你多半也逃不了。”

他完了。

他的一生都已經被親生母親毀了。

而且母後還時不時擔心毀他毀得不夠徹底，要來補上兩刀，讓他時刻記得，他就是一灘爛泥，要被母後和萬家永遠踩在地上的爛泥。

皇上整個人的氣神，都像被走了。

從賀長恭這裏，他覺到了些許人生的鮮活和樂趣。

可是他母後，毫不留地把這點樂趣剝奪殆盡。

皇上呆呆地看著手邊架子上的青花雲龍紋花瓶，忽然發作，抬起手把花瓶拂到地上。

名貴的花瓶頓時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小福子無聲蹲下，撿著花瓶的碎片，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

賀長恭卻歎了口氣：“皇上，何必拿花瓶出氣？”

“朕喜歡彩、鬥彩的瓷，不許，說庸俗，隻有青花才是高貴的。”皇上道，“朕卻知道，當年也喜歡彩、鬥彩，喜歡青花的，是先皇後……”

聽皇上提到了祖母，賀長恭的心了一下。

“除了得父皇寵，樣樣比不過先皇後，所以樣樣和比。”

“朕該慶幸，先皇後沒有留下子嗣，否則朕又要被和別人比。但是，或許如果留下一子，朕現在就不用麵對這些……”

皇位對他來說，是負擔，是擺不了的枷鎖。

他多麽希，有人能替他承擔這一切。

他想退位都不能。

“朕有時候都想，一死了之。可是朕不敢，朕膽子小，你是知道的。”

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氣；他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所以隻能茍且活著。

“長恭，其實那日去你家裏，朕到了很大。”皇上聲音低低地道，“你不知道吧，朕走得時候，已經很晚了，可是外麵，還有那麽多人，得有一百多了吧，還在等著你媳婦順利生產的消息。”

“朕很羨慕，有那麽多人盼著平安，擔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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