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恭覺得，他和溫止之間的恩怨糾葛隻有一件事。

不，一個人。

沈雲清。

要不，他們知道彼此是誰啊！

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本尿不到一壺裏。

溫止把帷帽放到桌上，做出個邀請的姿勢道：“請坐。”

賀長恭在他對麵坐下，目直直地看向他。

——這廝該不會裝模作樣，想打聽自己的安排，想趁虛而吧。

溫止卻沒有提沈雲清，開門見山地道：“敢問賀大人，仲景最近去了哪裏？”

仲景？

竟然是問二弟的？

賀長恭瞬時警惕，麵上卻不聲。

“你問仲景做什麽？不是找我嗎？”

“我和仲景是同窗……”

“後來鬧掰了。”賀長恭不客氣地道，“你做事不厚道。”

至於什麽事，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賀長恭對溫夫人的怨念，比沈雲清還深。

——做你家兒媳婦，是真的要命。

連帶著，他對溫止也不待見。

因為溫止就沒有做好，否則不能縱得溫夫人如此猖狂。

雖然說百善孝為先，但是你孝也得有分寸，有方法不是？

溫止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痛。

他被這句話刺痛，下意識地道：“倘若我厚道，大概也不到你現在說這話。”

賀長恭：“你說得沒錯，我謝謝你瞎了眼。”

他不想為難溫止，不代表狹路相逢的時候，會放過他。

姓溫這一家，缺德冒煙的，禍害人。

溫止：“……”

他是個極克製的人，所以垂眸深呼吸兩個來回，氣息已如常。

“我想問賀仲景去哪裏了？這件事很重要，和沈雲清無關。”

其實溫止知道，賀仲景對沈雲清，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愫。

他知道這件事，是在自己和沈雲清分開以後。

賀仲景上門尋他，把他給打了。

那一次，溫止明白了。

他也知道，賀仲景是礙於份，更是因為沈雲清隻把他當弟弟，才不敢說出心裏話。

所以溫止後來一度認為，沈雲清和賀仲景會在一起。

他心痛，但是也……祝福吧。

沈雲清擔心的事——賀仲景科舉被為難，其實本不會發生。

因為溫止已經特意和父親談過，說賀仲景也極有可能高中。

臨州再出一個進士，也是父親的功績。

父親已經被他說服，所以沒有人會為難賀仲景的。

隻是這些話，現在說起來，有種事後邀功的嫌疑，溫止自然不會說。

賀長恭半真半假地道：“弟妹親後一直沒有懷孕，加上他被人調換了試卷，心灰意冷，就帶著弟妹外出遊玩散心了。怎麽，你要找他？”

溫止冷冷地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賀長恭心裏一沉，卻裝得一無所知：“有話就說，拐彎抹角的，我這樣的人聽不懂。怎麽，他欠你銀子了？”

“他私鑄兵，意圖不軌！”溫止一字一頓地道，同時從袖中掏出一封奏折，扔到桌子上。

賀長恭心裏就一個念頭。

完了。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賀長恭拿起奏折道，“那玩意兒也不當飯吃，弄那些玩意兒幹什麽？”

話是這麽說，卻不耽誤他一目十行地把奏折看完。

識字可真好。

不過這個大正月裏給皇上千裏迢迢上走著的尚一峻，可真是個討厭玩意兒。

尚一峻是當地一個“大”。

因為他是從五品，比當地知府等級還高。

但是他是花錢捐的兒。

捐這件事，由於剛剛起步，所以還沒有一個完整的章程。

——萬太後總得想辦法搞錢，這不就有了新招數嗎？

服是有了，但是沒有實權，就很尷尬。

第一口螃蟹，並不容易吃。

其他人吧，都老老實實等著，最多腹誹一下朝廷這樣不講究，收錢，不給人實權。

但是這個原本就是個土財主的尚一峻，得了這個，就很把自己當回事了。

比方說，他聽說隔壁鎮上一大塊鹽堿地，被外鄉人買走了。

外鄉人還雇傭了很多外鄉人，把地圍起來，說是要在裏麵研究什麽新的種子。

尚一峻也是閑得發慌，然後就總去那周圍轉。

這一轉，就給他發現了了不得的大事。

——竟然有人在私鑄兵。

尚一峻立刻去和當地員說起這件事。

而當地員，已經被賀仲景他們買通了。

隻不過，賀仲景說的是做走私生意，製造鐵賣給關外的人，牟取暴利而已。

所以當地員就給賀仲景通風報信，然後過了好幾天，才在尚一峻的催促下，派人去查。

結果，當然是什麽都沒查到。

尚一峻對於這個結果，表示強烈不滿。

他明明都看見了，明明……

可是當地員本不予理會。

尚一峻氣得都要吐，回家躺在床上，忽然想到，自己也是有的啊！

當地員不作為，他可以自己作為啊。

於是尚一峻就煞有介事地給皇上寫了一封奏折。

正月裏苦加班的翰林們，個個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誰也不正經去看那堆積如山的奏折。

——除了溫止。

溫止剛翻開尚一峻那廢話連篇，咬文嚼字的奏折時，也想扔進垃圾桶裏。

但是他忍住了。

然後，他就發現了問題。

奏折裏，尚一峻說了事始末，還提了賀仲景的名字。

溫止就上了心。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他把奏折給帶回來了家……

他睡不著了，輾轉反側，想過很多可能。

最後他覺得，說不定，隻是巧合。

畢竟他想不出來，賀家參與這種事的理由。m.X520xs.Com

——難道就因為賀仲景被人調換了試卷，到了不公平對待，就要拉上全家人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不能。

溫止覺得，自己對賀仲景有所了解。

他不是那種緒上頭就不管不顧的人。

溫止想不通。

可是事在這裏，必須解決。

誰也不知道，那尚一峻會不會在奏折石沉大海之後繼續上書。

而且手裏的奏折，又該如何理？

思來想去，想不明白的溫止，決定來找賀長恭。

茲事大，他選擇了喬裝打扮。

於是就有了他和賀長恭的這一場“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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