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清在這邊細細開導孟湘湘，賀長恭則在酒樓和賀仲景說話。

六娘拉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門口，哢嚓哢嚓嗑瓜子。

賀長恭拿起酒壺，要給賀仲景倒酒。

賀仲景卻攔住他：“大哥，酒要喝，但是等等，有些話，咱們先說。”

賀長恭聞言放下酒壺，“你說。”

“大哥，我想問你，我們和承恩伯府，到底有什麽關係？”

賀長恭愣住，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沒等他回答，賀仲景就道：“之前我就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嫂子會對閔然那孩子另眼相看。”

明明，那是個別扭的並不是很討喜的孩子。

“就更別提後來，老伯爺還親自來了一趟家裏。八月十五，我們和伯府，也都互有節禮……”

賀長恭沉聲道：“還有呢？”

他和沈雲清，都沒想到，賀仲景會發現。

“沒有什麽了，”賀仲景道，“就是想不明白，就查了一下先皇後。先皇後離世之後幾個月，祖母逃難到了紅河鎮，被祖父撿了回去……”

他早就懷疑過，祖母並非尋常人。

後來和承恩伯府的來往，尤其是祖母本不理外事，卻管伯府的事，讓他不能不聯係到一起。

“你可真敢想。”賀長恭喟然長歎。

他這個弟弟，真是聰明。

“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是。”賀長恭點頭。

“竟然，真的是這樣……”賀仲景靠在椅背上。

縱然是早有懷疑，但是事實真的揭開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震驚。

當政的皇帝，是萬太後所出。

今年京城的解元，是萬太後寵臣高子敬的子，一個不學無，字都認不了幾個的紈絝子弟。

“大哥，”許久之後，賀仲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艱難地道，“這件事，怎麽辦？我不是說我自己。”

他這點事，已經不值一提。

祖母竟然是先皇後！

和萬太後，是水火不容的關係。

賀長恭把之前的打算都說了，道：“這件事，就祖母、我和你嫂子知道。不告訴你們，是擔心你們心裏有負擔，卻沒想到，你自己想明白了。”

這實在是令人覺得心慌的一件事。

賀仲景確實知道得更多，所以能推測出來；但是別的有心人，如果去調查呢？

事也並沒有那麽天無。

賀仲景沉默良久後道：“大哥，我的這件事，算了吧。”

“不能算。”

“不，大哥，你聽我的，算了。”賀仲景道，“咱們要做的事，比這個舉人的份重要多了。”

要是了大事，他不差這個份；要是大事不，命都沒了，要這個份有什麽用？

家裏不缺錢，不指這個份免那點賦稅。

天下如此之，他也不想朝為，助紂為。

原本知道卷子可能被換的時候，他是無比悲憤，甚至生出玉石俱焚心思的。

那是一種“哪怕我死，也要濺你們一”的孤傲和決絕。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那本行不通。

他還有家人。

而且他還想起了自己一直懷疑，但是沒有過問的事。

祖母的份如此，他貿然出頭，豈不是引起別人注意，置全家人的安危於不顧？

“大哥，真的沒必要了。”賀仲景道，“臥薪嚐膽，這並不算什麽。”

賀長恭：又是這個臥薪嚐膽，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惡心長膽”是不是苦膽，反正他現在心裏是很苦。

“阿令，那太委屈你了。”

“大哥，祖母不委屈嗎？”賀仲景笑了笑，“可是祖母大半輩子都忍過來了。既然都有了打算，那還有什麽不能等的？”

比起大事來，眼下這點挫折，都不算什麽了。

隻是心裏，還是控製不住地悲傷。

大概，是替深夜努力過的自己，到委屈吧。

但是酒，還是不想喝。

“大哥，我想去和嶽父談談這件事。”

這才是現在想起來，更讓賀仲景忐忑和難過的事。

——他對於這腐朽的朝廷到絕，並且覺得有推翻的必要，但是這種拿著家命來賭的事，自家也就算了，嶽家，未必要跟著蹚這趟渾水。WwWx520xs.com

“嶽父也是深其害的人，”賀仲景道，“我想就算他最終不讚，也不會出賣我們。”

上次因為拒絕收徒而被抓走，孟大人對於這個朝廷的最後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湘湘，”提起這個名字，賀仲景心裏都疼，“跟我提過，嶽父大人一直隻在國子監，不肯任職其他，也是對朝廷不滿意。”

“所以大哥，”賀仲景道，“我去和嶽父說一聲吧。”

“你說什麽？”賀長恭悶聲道。

“把這件事告訴他。”

“他不同意，你打算怎麽辦？”

賀仲景死死咬住了。

他怎麽辦？

他要把孟湘湘送回娘家，從此……

賀仲景眼圈紅了。

是，他們婚姻的最初，目的都不純。

孟湘湘想躲避選秀，他是為了徹底斷了對嫂子的念頭。

可是婚後他們兩個那般契合，漸漸親，日複一日地恩……

“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賀長恭罵他，“這件事，你不先和弟妹說，你去和爹說什麽？”

真是個糊塗蛋。

想到有事不和沈雲清說，卻跑去和沈萬貫說，賀長恭就不自在。

兩口子過日子，有事不兩口子說？

要把人家送回娘家，是不是得問問人家怎麽想的？

怎麽兩個男人在背後嘀嘀咕咕，就替人家做了決定？

真是犯蠢。

賀仲景立刻反應過來，愧疚地道：“是我想錯了，我回去和湘湘商量。”

孟湘湘雖然純真，但是在大事上，有大義。

六娘嗑著瓜子，聽著裏麵兄弟倆的對話，忍不住想，東家啊，你再不出手，我但凡年輕個十幾歲，這男人，我也行啊！

可惜了，現在隻能當大侄子。

大侄子，真是好樣的。

看著糙，心裏亮。

“大哥，湘湘的事，我回去就和說。眼下，關於我以後，我還有個想法，求大哥全。”

“什麽求不求的？你說。”

“大哥，我想幫忙，我能幫上忙。”

“你幫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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