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沈雲清愣住。

還真的要一直待到天亮啊？

可是該通的氣都已經通完了，趕回去吧。

這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我不在這裏，你能睡著？”

沈雲清：“……”

咱們不是演戲嗎？狗剩你怎麽戲這麽深？

賀長恭道：“又是老鼠又是蟑螂的，你睡得著？”

原來說得是這個。

沈雲清手，小聲地道：“我使使勁吧。”

“使出吃的勁你也睡不著。我還不知道你？最矯了。”賀長恭道，“躺著，我在這裏守著，不能讓老鼠蟑螂爬到你上。”

沈雲清：我也沒那麽想過啊！

但是謝謝你，有了你，現在我開始這麽想了。

“披風大，你鋪一半蓋一半，”賀長恭道，“披風幹淨，床不幹淨，你將就將就。約莫著你還得在這裏關些日子，別那麽講究，忍一忍。”

“嗯。”沈雲清躺在他披風裏，撈起另一半把自己裹，“我吃飽了，也不冷。你和牢頭說，讓我在這裏睡到天亮就行，你回去吧。”

“不用，你睡你的。”賀長恭悶聲道。

沈雲清：“真不用……”

“睡你的。”

“哦。”

沈雲清整個人在他的披風裏，冷意被驅散，慢慢閉上眼睛，卻還是睡不著。

賀長恭起把燈芯挑了挑，回頭就見到又睜開眼睛。

沈雲清尷尬，隻能找個托詞：“好像有老鼠。”

真的，不太習慣被人盯著睡覺。

“沒有老鼠。”賀長恭沒好氣地道，“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哦。”

“一看你眼睛滴溜溜地轉，就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賀長恭瞪了一眼，“老鼠有什麽可怕的？我還吃過老鼠呢！”

沈雲清：“……”

“我不騙你。從前打仗的時候，被人包圍，缺了糧食，看見老鼠，大家眼神都冒，還是我能搶，才搶到。我給許昌華分了條兒，他現在還記著呢！”

沈雲清輕聲道：“那時候一定很苦。”

狗剩是吃過許多苦的。

可是所有苦難，都隻能將他品打磨得更加熠熠生輝。

那些暗麵，毫沒有讓他憤世嫉俗和扭曲。

“人沒有吃不了的苦。”賀長恭道，“再說，那會兒大家都一樣，想著退敵，也沒覺得多苦。”

覺得那時候苦，是現在跟過了好日子之後才發現的。

那之前，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你睡不著，我拍拍你？”賀長恭忽然道。

沈雲清嚇得一激靈，更清醒了，忙道：“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您鐵砂掌下去，我怕我五髒六腑都得被震裂了。

“那我跟你說說話吧。”賀長恭心裏哼了一聲。

怕我，怕我怎麽著你？

我要是想對你怎麽著，就你這小格，不直接就給你摁趴下了？

“行。”沈雲清側枕著自己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隨便說什麽都行。”

今日竟然生出來些同甘共苦的覺。

賀長恭道：“我也坐過牢。”

“啊？”

這石破天驚。

“我在軍中的時候，被關過半個月。”

“哦。”

類似於關閉，懂。

“為什麽？讓我猜猜，是不是你心直口快，頂撞上峰了？”

賀長恭：“真沒頂撞。人家在咱們上麵，咱們再傻也不能自己尋不痛快。”

沈雲清：大哥，您這遼東口音真棒！

“當時我剛投軍不久，管我們的小旗，兒不大，威大。”賀長恭自己說著都忍不住笑了，“有一天我們練，到我去喊他。我就在門口喊了一句，‘小旗開始了’，然後就遭了殃。”

沈雲清：“這話，有病嗎？”

覺得這個小旗肯定是欺負人了。

賀長恭道：“你再想想，這句話用紅河話怎麽說？”

沈雲清人眨眨眼睛，忽然樂了。

真的很像——小旗該死了。

“你看你多聰明，一猜就猜出來了。所以我也不冤。”賀長恭道，“後來我就努力改口音，沒想到被遼東的哥們拐跑了，嗐！”WwWx520xs.com

沈雲清被逗笑，卻還是忍不住道：“話也不能這麽說，你怎麽不冤？你也不是真的罵他，我還說他耳朵不好用呢！關你十五天，那不是欺負人嗎？”

賀長恭：“沒啥，大一級死人，就是遇到那樣的人了。”

“你不生氣？”

“生氣。”賀長恭道，“但是後來我被關的時候就想明白了，他能欺負我，因為他確實比我高一級。我不想被他欺負，比他更厲害就行了。”

“那後來，你比他厲害了嗎？”沈雲清忍不住道。

“自然。”賀長恭眼中有得意，像個孩子似的，“我三個月後就是小旗，第二年就比他高了。”

“那你有沒有報複回去？”

賀長恭：“哪有那功夫搭理他？有那功夫，我不如多打幾個敵人，繼續升呢！”

為垃圾人浪費時間，不值當。

狗剩好覺悟。

他簡直就是一本行走的心靈湯，用最樸素的土鍋，熬著最香醇的湯。

沈雲清不由豎起大拇指。

“趕閉上眼睛。”賀長恭看著的讚賞，心裏得意，上卻很嫌棄，“別鬧幺，趕睡覺。明天白天我不在，你自己回牢房裏，養好神才能不被人欺負。”

“好。”沈雲清乖巧。

“要真有人欺負你，別管，打就行，你也不是打不過。”賀長恭又不放心地叮囑，“別就窩裏橫欺負我。誰敢欺負你，就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沈雲清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從前是有些驕傲的，覺得狗剩配不上自己。

但是後來慢慢就發現，其實是自己配不上他。

的那些小心思，在這樣一顆至誠至熱的心麵前，是那麽拙劣。

“你也不用擔心孫府那邊的事，就是他們眼瞎，瓷錯了人。”

“我不擔心。”

因為你在呢。

“家裏的事你也不用心，也不用想著明天晚上怎麽辦；明晚我還來陪著你，讓你好好睡覺。”

竟然還要來？

可是他白天還很忙啊！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沈雲清往裏挪了挪，“咱們一起睡吧。”

怕賀長恭拒絕，還飛快地加上一句，“要是你不嫌棄我的話。”

（一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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