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恭從文氏屋裏出來，正猶豫著怎麽開口，就聽賀季武興高采烈地和沈雲清說話。

“嫂子，你覺得我打得好不好？看看那些人屁滾尿流的樣子……”

“打得好。”沈雲清道，“就是你這麽好的手，不找個營生做，實在是太浪費了。”

“我也這麽想的。”賀季武道，“嫂子，你借我點錢，讓我開個鏢局唄。”

沈雲清翻了個白眼，“想都別想。”

“嫂子——”

賀長恭眉頭皺得快要夾死蒼蠅。

他怎麽能有這樣的弟弟！

拉著沈雲清的袖子，像什麽樣子？

又不是吃的孩子！

沈雲清一直把賀季武當自己的親弟弟，相比緒斂高冷的賀仲景，賀季武更為簡單暴，熱烈赤誠。

之前還沒有礦，家裏還窮的時候，村裏有閑漢想占沈雲清便宜，才十二歲的賀季武抄著菜刀就要找人拚命去。

沈雲清這個人最重，你對我一分，我便能對你十分。

“我聽說，明年朝廷也會開武舉。”

“真的嗎？”賀季武眼神瞬時亮了。

賀長恭也有些意外。

他都沒有聽說過開武舉的事……

沈雲清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是現在有這樣的說法。”

前朝有武舉，但是本朝廢止了。

想想也就能明白，本朝不過五六十年而已，太祖皇帝是馬背上得的天下，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武將。

開國之後相當一段時間，都在消化武將，選拔文，這種況下，武舉本沒有意義。

然而現在形勢大不相同，文集團盤錯節，朝廷口水仗不斷，但是能打的武將卻越來越了。

沒辦法，在安逸之中太久，整個王朝都懈怠了，導致現在危機四伏，四鄰都蠢蠢。喵喵尒説

開武舉，這是孟大人最近重點發力的方向。

沈雲清是從孟湘湘口中知道這件事的。

賀季武高興地來回踱步，拳頭在手掌裏拍著，激不已：“可一定要開啊！”

他這一功夫，不敢說武狀元，謀個一半職總沒問題吧。

武舉和文科的科舉不同，不分什麽秀才、舉人那些，而是由兵部統一進行集中考試。

初試、複試，馬、步、平、馬槍、負重、摔跤這些項目都會涉及……雖然麻煩，但是好在集中。

沈雲清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不僅僅是拳腳功夫要好，我聽說要考兵法。”

“啊？”賀季武芭比q了。

從不讀書的程度來看，他和賀長恭，是如假包換的親兄弟。

用韓氏的話說，老賀家的墨水，都被賀仲景一個人喝了。

沈雲清哼了一聲道：“給我好好讀書！”

“不好好讀書，打斷！”賀長恭聲氣地道。

賀季武：“……”

從前他貪玩不讀書，嫂子拿著戒尺打他的手；現在好了，又多了個兇殘的大哥，男混合雙打。

他命好苦。

但是想到武舉，心裏還是激難抑。

沒事，他豁出去了！他學！

嫂子那麽辛苦養家，他早就想幫忙分擔了。

終於有他能做的事了。

再難，還能有嫂子賺錢難嗎？

沈雲清：謝邀，我賺錢不難。

賀季武正拳掌要表態，他親大哥卻先開口了。

“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一起學！你要是學不過我，我打斷你的！”

沈雲清：？？？

賀季武這個直腸子，話沒過腦子就說出口：“那怎麽可能？大哥你都不識字，我好歹還是念過兩年私塾的。”

賀長恭：“你念過私塾？”

好像有點失策了。

他還以為，賀季武也不認字呢！

賀季武道：“那當然。嫂子說，不求我讀書好，最起碼識文斷字，弄個地契什麽的，最起碼得認識吧。娘說，也別像你，把豬滿圈在了床頭……”

沈雲清笑了。

還有這樣的事，為什麽都不知道！

過年的時候春聯，也要些諸如“出門見喜”“抬頭見喜”“滿院生輝”“豬滿圈”這樣的在門口，牆上，院子裏，豬圈裏等等。

沒想到，賀長恭竟然把“豬滿圈”到了房間裏。

誰說婆婆沒心眼？“敗壞”兒子名聲的事，就沒和自己說過，以至於現在才聽到這個笑話。

賀長恭憋得滿臉通紅。

這個倒黴弟弟！真是要不得了。

“我不認字也能學！”他終於憋出來一句話，“我不識字，你嫂子不識字嗎？到時候盯著你！你敢懶，看我打不打你！”

賀季武扁扁。

不過想到能開武舉，還是高興。

“我去和祖母說這個好消息！”

他走了之後，院子裏隻剩下一臉茫然的沈雲清和滿臉通紅的賀長恭。

沈雲清茫然的是，賀長恭怎麽忽然要學習了？

朝廷開始掃盲了嗎？

賀長恭咬咬牙開口道：“我想學認字，你方便教我嗎？”

沈雲清：“我……不太行。仲景太忙，要不你讓季武教教你？”

也是來了之後才學筆字，而且這麽懶，這麽鹹魚，也沒有好好練字，就別誤人子弟了。

賀長恭卻以為不願意，心裏有些不好，但是還是爭取了一下。

“我要是讓他教，那小子還不得蹬鼻子上臉？以後怎麽揍他？”

沈雲清竟無言以對。

“你就教吧，肯定能教好。”賀長恭道，“我不讓你白教……”

“你給我錢？”

賀長恭臉更紅了。

他倒是想，問題他沒錢。

“不用給我錢。”沈雲清推辭道。

“不給你錢，”賀長恭聲氣地道，“我幫你教安哥兒習武。”

教他，弄得他矮了一輩；他再教兒子，這輩分又回來了。

沈雲清倒是覺得，這事賀季武也能幹，而且幹得好的。

完全用不著賀長恭。

但是看著賀長恭憋得通紅的臉，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

——這個大男人，一定是想學習，又不好意思像孩一樣找夫子。

所以他隻能來找自己求助。

哎呀，怎麽這麽可！

沈雲清能怎麽辦？

當然是答應他嘍。

“我教你認字吧，”想了想後道，“字帖讓仲景空給你寫。”

“行，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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