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這些下人的例銀便有七百多兩,加上主子輩的月例,支出超過千兩。”
“這還未曾算上給下人的賞銀。”
林葭玥翻看手中賬目,每月給下人的打賞足足有十多頁,略估算了一下,隻這一項又多出二百多兩銀子。
“還有這房屋修葺,布匹紙墨、各庫耗材、食采購……”
那賬目看得人頭腦昏沉,膽戰心驚。
“侯府雖還有幾盈利的營生,同出息的莊子,可那都是靠天吃飯按年收益,我那冰鋪同胭脂鋪的收,如今竟是侯府主要收來源。”
林葭玥抿著,心中愈發不甘。
偌大個侯府幾乎都靠在養著,可卻還得看人臉?
嘭一聲摔了賬冊,林葭玥氣得挑眉冷笑:“怪不得打牌時候,夫人話裏話外稱讚我是個能生財的,我還當是誇我會給做牌。”
“如今想想,說的本是我那兩個鋪子。”
“難怪每次都會有意無意提起,讓我再張羅一二個營生,原是在這等著我。”
林葭玥咬著牙,氣憤不已。
本以為能把府裏中饋拿到手,是因為自己機靈聰敏,日日哄得江母心花怒放,連老太太的生死都不顧了。哪裏知道人家是早早算計好了,要將這燙手山芋給。
畢竟看著這一團爛攤子,若手裏真有什麽賺錢的項目,會不拿出來?
雙手握拳,林葭玥麵泛白。
江母算對了,就算手裏沒有賺錢的營生,也會創造出幾個來。
剛侯府時候,老太太同江母視如無,說話甚至無人會搭理半分,混似不存在一般。可自冰鋪同胭脂鋪掙了銀子,江母又是如何待的?下人又是如何待的?
在侯府院,無名無分無背景,想要過宋挽就必須證明自己有能力,以及手握府權!
林葭玥明白,人必須證明自己有價值,才有被人高看一眼的資格,可……
就是不甘心。
宋挽不過是出比好,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站在雲端,可卻需要一邊養著這群吸鬼,一邊努力討好們!
“淺碧……”
“奴婢在呢。”
林葭玥垂眸,許久後才遲疑開口:“我這般做了侯府妾室的,若想離開,有什麽辦法?”
淺碧被嚇得驚呼出聲,連忙上前捂住的。
“姨娘千萬不要說。”
淺碧環著林葭玥,在耳邊低聲道:“奴婢雖然不曾讀書識字,但也明白人事理。姨娘同尋常子不一樣,您是個英雄,比很多男子還要厲害的。”
“在繡煙閣,姨娘從不拿我們當做下人,平日同吃同坐亦未嫌棄過。”
“可姨娘再厲害,困在這侯府宅也是出不去的。”
“您別嫌奴婢說得難聽,妾乃賤流,同下人沒得區別。妾室想要離開主家,隻有三條路可走。”
“要麽犯了錯被主家發賣,要麽被主家送出,亦或賞賜給其他下人或府客。”
“被發賣出去的下人通常沒有好下場,不死也要層皮的。而侯府寬仁,從未有過送妾待客的先例。”
林葭玥喃喃道:“第三條呢?”
“私逃離府。”
淺碧道:“奴婢曾聽聞,有人家的小妾同府裏下人有了首尾,想要逃府私奔。可如侯府這樣的地方,姨娘是絕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府裏四都是人,便是晚間起夜想去院中走走,都會有婆子來問,更別提各個院中有角門,角門上不僅有守更的婆子,更有巡守的人。便是僥幸出了瀾庭院,姨娘也絕對不可能走出院。”
淺碧半蹲下,又收斂了幾分聲音:“哪怕真的逃了出去,不出三日也定會被人抓回。”
“無論軍民,無路引者,都出不去百裏之外。”
“姨娘沒有戶沒有魚鱗符,去哪裏辦路引呢?”
說著說著,淺碧落下淚來:“姨娘千萬不要胡思想,這世上再沒有比侯府更好的去了。”
若是林葭玥跑了,第一個死的就是!無論如何,淺碧都要打消的念頭。
“如今姨娘深侯爺寵,又剛拿了府中理家之權。待您日後誕下侯府庶長子,整個侯府都在您掌握之下,屆時姨娘想要什麽沒有?”
“姨娘,聽奴婢一句勸,萬不要行差踏錯。”
抬手去淺碧麵上淚水,林葭玥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重新收整心,拿出炭筆同紙微微出神。
一步錯,步步錯,既不明不白跟著江行簡進了侯府,如今再想出去便難了。且對江行簡確實有,也不舍得如此離開。
強下心中不甘,林葭玥寫畫起來。
第二日一早,便拿著一疊畫紙去了絳香院。
“夫人今日覺得如何,子可還乏累?”
江母笑道:“好了許多。”
林葭玥言笑晏晏,輕快開口:“玥兒昨日想了一整夜,又想出一個會賺銀錢的鋪子。”
“哦?”江母雙眸明亮,麵上笑容也誠摯許多:“是何樣的營生?”
“玥兒想開個賣雜貨的鋪子。”
“雜貨……”
眼見江母麵上笑容退去七八分,林葭玥垂眸遮掩眼底冷意:“玥兒的雜貨鋪子同尋常人家不同,我這鋪子裏賣的所有東西,在整個上京……甚至全天下都是獨一份。”
“隻是玥兒心中不安,想討夫人一句準話。”
聽見全天下獨一份後,江母便知這營生差不到哪裏去。上下打量著林葭玥,片刻後道:“你有何要求,盡管說與我聽聽。”
“葭玥出低微,後又無依靠,雖夫人同侯爺待我不薄,可玥兒卻時時惶恐,心頭難安。”
“如今雖掌了府裏中饋,但到底……抓不穩健。”
江母聞言眉頭微蹙,思慮許久方讓鴛鴦拿來一塊牙牌。
“這是我的牙牌,你盡管拿去,日後府裏就由你做主,隻是你行事萬要謹慎,有什麽拿不準的便來問我,亦或問府中嬤嬤都可。”
林葭玥接過,淺笑著應下,轉離開。
江母的陪嫁婆子見狀擔憂出聲:“夫人這是做什麽?給那小娼婦這樣大的權利?日後大見了象征您份的牙牌,也得退一等,如此您同大可就徹底離心了。”
“離心不離心的又能如何?”
江母歎息一聲:“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妻不過兩個用,一來結門好姻親,可在仕途上幫助易兒,二來便是為府裏開枝散葉傳宗接代,誕下繼承祖業之人。”www.x33xs.com
“如今那宋挽一個都做不到,我要何用?且……”
輕輕按了按額角,江母臉頗為僵:“如今這都幾月了?仲秋還得給宮裏娘娘上進,司禮監那位掌印胃口又向來大得嚇人。”
“往年易兒未歸,為了娘娘咱們侯府都是咬著牙、勒著肚的送,去歲連最出息的莊子都拱手讓了去,我本想著今年怕是要賣佃戶家的田地了,哪想蹦出個小賤蹄子解了我燃眉之急。”
扶著額躺在榻上,江母幽幽道:“若不為這點子銀錢犯難,先前大宴我就當場給趕出府去,還容得一介賤流與我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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