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要放假，休沐從臘月二十八持續到過完年初六。

每年都是這麼長的假期，今年也不例外。

對于京來說，難得的年節休假，自然要好好陪陪家里人，但剛職還沒有自己府邸的外地學子就有些比較難辦。

像漆月這種級不高離家又遠的芝麻小，自然是沒辦法回家的，畢竟路途迢迢，年節的幾天假期本不夠用。

放假了其實也可以選擇留在長明宮做事，反正本來也沒什麼去，但是沈重錦提前跟皇陛下求了個恩典：“漆月一個人背井離鄉怪可憐的，又逢年節，孤孤單單一個人更顯冷清，臣想讓到沈家過年，還陛下恩準。”

楚青凰聲音很淡：“長明宮的隨侍，你想要走就要走？”

沈重錦遲疑：“可是朝臣都放假了……”

“那又如何？”

沈重錦聲音小小的：“不是也應該放假嗎？”

“剛職不久，又是朕委以重任的唯一，年節假期既然不能回家，可以留在宮外看看卷宗，背背各部資料典籍，對朝中大臣做一些細致的了解。”楚青凰平靜說道，“跟在朕邊做事，注定必須多承一些辛苦。”

沈重錦惆悵，還是不死心：“那陛下就放兩天假？”

旁人都是八天，漆月兩天總可以吧。

“朕倒是可以答應你。”楚青凰聲音平靜，“但是有一個要求。”

“陛下請說。”

“過完年朕會離京一趟，往返大約需要兩個月。”

沈重錦詫異：“陛下又要走？”

年前不是剛從炎國回來嗎？

“你不必多問。”楚青凰沒理會他的疑問，“朕離開期間，你可以隨時跟漆月見面，朕只有一個要求，朕回來之后，漆月必須背朝上所有員的資料背景，從一品到九品，從工部到兵部，家世背景，習慣，脾氣喜好，行事作風……只要朕問到的，能做到對答如流，朕以后就可以讓你多一些機會跟相。”

沈重錦沉默片刻，緩緩擰眉：“這好像不太可能做到……”

朝中員太多，各部平均幾乎都有一百多號人，大大小小員那麼多，還有六部之外的文武職。

比如閣，翰林院，文淵閣等文職，再加上有封號的親王、郡侯、國公……

沈重錦自己都做不到，怎麼可能保證漆月能做到？

“做不到就算了。”楚青凰抬手揮了揮，“跪安吧。”

“陛下。”沈重錦無奈，“臣盡力而為。”

楚青凰看著他：“你應該知道敷衍朕會有什麼后果。”

“臣萬萬不敢。”

沈重錦告退走出長明宮，著碧藍無垠的天空，深深地擰起了眉頭。

陛下盡會給人出難題。

他在一邊追妻，一邊還要幫陛下培養一個得力。

……

自打漆月的兒被揭穿之后——嗯，僅限于書房這一畝三分地，外面文武百暫時還不知道這個真相。

畢竟余秋白和陸深雖然已經知道，可皇陛下沒發話，他們并不敢出去說，萬一這是陛下對他們的一個考驗，想試試他們能不能守住，他們出去一說不就闖禍了嗎？

可是不說歸不說，書房里的氣氛還是微妙。

陸深總是忍不住在翻看卷宗的時候看一眼，被抓包了就訕訕一笑：“漆月，你真是個的？”

漆月初時還不自在，這兩天已經習慣了，聞言也只是平靜地回他一句：“如假包換。”

“你一個孩子家，怎麼也想到要科考仕，搶我們男人的功名？”

漆月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這話敢當著皇陛下的面說嗎？你怎麼不說皇陛下搶了男人的皇——”

“喂喂喂，祖宗我錯了！這句話可不能說。”陸深急匆匆跑到漆月面前，差點沒手捂住的，“你想讓我死就直接說一聲，我可以自己找繩子吊死，千萬不能連累我的家人。”

漆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埋頭做事。

陸深深深吸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驟然明白唯小人與子難養也。

余秋白對兩人的爭執并無反應，只是方才想到漆月所說的話，不由就想到了這位皇陛下，想到當初他被太后安排于花園里偶遇皇陛下的那一幕。

當初他覺得是恥辱，然而皇卻從未放在心上。

大概這就是氣度吧。

余秋白沉默地盯著案上的卷宗，心頭思緒有些飄散。

“沈大人。”外面響起一聲恭敬的招呼聲。

余秋白瞬間回神。

沈重錦淡淡嗯了一聲，“我來送折子，方便進去嗎？”

“沈大人請進。”

書房的門很快被打開，沈重錦從容走進了書房。

三位小參政起見禮：“沈大人。”

沈重錦嗯了一聲，目從余秋白、陸深臉上掃過，最終落在漆月臉上，“三位剛來不久，適應了嗎？”

漆月沒說話。

“還好，已經適應了。”陸深答道，“多謝沈大人關心。”

沈重錦平靜地看他一眼，很想說我不是關心你，不過看到了漆月，他此時心不錯，轉把吏部的幾本奏折放在案上，轉就走了出去。

關門之際，他道：“你們忙吧，書房里需要嚴肅，不可隨意頭接耳，追打皮鬧，要注意為者的儀態修養，若是被彈劾到皇陛下面前，有你們好果子吃。”

丟下這番警告，他轉離開。

留在書房里的三人彼此對視了一陣，陸深嘆了口氣：“我們這算是無辜被遷怒？”

“誰遷怒你了？”漆月坐下來，繼續干活，“他腦子不好使，你就當他是好心提醒我們注意規矩，不必多想。”

陸深默然，腦子不好使？

哪個剛朝的小敢如此以下犯上辱罵自己的上司？

“沈大人分明不是為了提醒我，而是警告我們不可對你心思。”陸深撇，“為男人，誰不明白他這點小心思？”

漆月表古怪：“什麼小心思？你別胡說八道。”

“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心里清楚，吏部的幾本奏折什麼時候需要他沈大人親自送過來？他就是故意找個借口過來看你吧。”陸深皺眉，“不過話說回來，沈大人今日來此倒是提醒了我，我們這些小以后的命運可都是在吏部手里掌著呢。”

吏部掌管著所有員的考核獎懲，升遷貶謫。

被陛下注意到的人也許可以得到金口提拔，陛下注意不到的那些，皆由吏部員予以考核商酌，幾乎完全可以說，前途命運是掌握在吏部各位高手里。

想到這里，陸深輕輕嘆了口氣：“以后在沈大人面前還是謹言慎行的好，萬一他給我們穿小鞋，這輩子仕途就到此為止了。”

漆月皺眉，想反駁他。

“不會的。”余秋白淡淡開口，“有皇陛下在，朝廷員沒人敢以權謀私，公報私仇。”

陸深聞言一愣，隨即緩緩點頭：“余兄說得倒也在理。”

漆月于是悄悄閉了，埋首于卷宗之中，再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