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特地給于靜姝安排了個沒人住的空院子,充當副業隊選人的場所。
副業隊沒有副隊長,但是能選一個人協助隊長工作,這個人全權由于靜姝自己選,自然除了方小檀沒別人。
“阿姝,咱們挑人得有個標準吧?你和我說說,我記下來,以后匯報也用得上。”
于靜姝遞給方小檀一張紙,說道:“就按這個標準來,不管是誰,都不能例外。”
此刻選人的院子已經是人人了。
這年頭的人大多勤快,又缺錢缺油水,一聽見能掙錢的事,恨不得削尖了腦袋進來。
雖然村里的男人不可能來搶做服的活兒,可大姑娘小媳婦卻都想來運氣。
畢竟婦主任幫著宣傳的時候都說了,小于知青要帶大家做的那什麼褶繡裳,最簡單最不費時的,一件手工費也有五塊錢,這要是一個月能做個六七件,不都趕上人家城里工人了?
所以村里上到六十幾歲的老太太,下到十一二的小姑娘,聽見副業隊要選人的消息,一腦兒地全都來了。
方小檀看這人烏泱烏泱的,有心先把那些一看就不合格的先篩出去,減后續的工作量,于是揚起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伙兒都靜一靜,聽我念一念副業隊的選人條件,大冷天的,不符合條件的就趕回家,也遭點罪!”
說著,就念起了選人的條件。
“第一,參加選拔的同志要在十周歲以上,不能有老花眼、高度近視、半不遂等影響刺繡的健康問題。”
“第二,參加選拔的同志要有一雙細的手,不能有老繭、皸裂、皮病等影響服品質量的問題。”
“第三,參加選拔的同志要有一定的紉基礎,有獨立裁剪和紉服的經驗。”
“第四,參加選拔的同志要有謙虛好學的心態,不能倚老賣老,消極怠工,損害集利益。”
“第五,參加選拔的同志要遵紀守法,沒有竊集財產的前科。”
“要求就是這些,不符合要求的同志,就請先回家吧!”
其實于靜姝給出的條件是很合理的,但架不住有人明知道自己不符合標準還想恰爛錢。
王翠萍得罪過于靜姝,本來就覺得于靜姝當了副業隊長會給穿小鞋,現在一聽這要求,頓時覺得于靜姝是沖著來的。
有皮病也就算了,憑啥手上有老繭的人也得刷下去?
再說了,那副業隊發下來的布是公家的,也不是于靜姝的,有剩下的讓大伙兒拿回家去一點怎麼了?
不讓大伙兒往家里拿,最后還不是都進了于靜姝的口袋?
王翠萍手往腰上一,潑勁兒就上來了,尖著嗓子喊道:“小于知青,你這條件開得也太嚴了,這是不想讓我們大伙兒掙錢啊!”
于靜姝本來正在琢磨副業隊第一套服的圖紙呢,聞言抬起頭,上下打量了王翠萍一眼,笑著說道:“半個多月沒見,翠萍嬸子越來越會給人扣大帽子了,我這腦袋都快撐不住了,從下鄉到現在,嬸子你都給我送了好幾頂大帽子了,今天這又是因為什麼呀?說出來大家樂呵樂呵!”
言下之意,你王翠萍就是個造謠的跳梁小丑!
村里本來有幾個婆子因為自己條件不夠,想趁著王翠萍鬧事摻和幾句,這下也老實了。
這王翠萍在小于知青手里都了兩次霉頭了,誰能保準兒這次不會又讓人家小于知青埋汰一頓呢?
要是這樣,們歲數都這麼大了,摻和進來不僅得罪了小于知青,老臉也丟凈了。
王翠萍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其他人的聲援,頓時就有點慌了,“啥扣大帽子,你當我不知道你啥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兌我,又寫那麼些條件,不就是想給我穿小鞋嘛!”
于靜姝一個戰后仰,“天吶!這大帽子我可當不起!翠萍嬸子,我這條件都是為了副業隊的集利益,你怎麼會覺得我在給你穿小鞋呢?再說咱們倆沒仇沒怨的,我干嘛做這種事?”
王翠萍一聽這話急了,“啥沒仇沒怨,你剛下鄉那會兒,還有去省城那次當大伙兒都不記得了?我告訴你,今天你不把我選進副業隊,我就找大隊長說道說道,讓大伙看看你這副業隊長是咋當的,剛上任就公報私仇!”
村里的媳婦、嬸子們都議論紛紛。
“這王翠萍可真會胡攪蠻纏,虧還知道自個兒得罪人家小于知青了。”
“咋不知道,但這事兒擺明面上,可不就是小于知青理虧?”
“理虧啥?不就欺負人家城里姑娘臉皮薄,換個潑辣的老娘們兒管副業隊,看王翠萍還敢勒勒不?”
于靜姝終于把手里的鉛筆放下了,站起揚聲說道:“翠萍嬸子這話我聽了個大概,請大伙兒幫我分析分析,是不是這麼個意思——翠萍嬸子說和我結仇,是記恨我剛下鄉的時候阻止打別人家的孩子,從省城回來的時候糾正了對我的污蔑。這我就覺得奇怪了,這兩件事我都沒放在心上,翠萍嬸子你怎麼還覺得自己跟我有仇了?”
之前說話的幾個婦都沒聲了。
們經于靜姝這麼一提醒,都咂過味兒來了。
合著你王翠萍犯了錯誤欺負人家小于知青,到頭來你還記恨人家,跟人家結上仇了?
王翠萍看周圍人臉不對,漲紅著臉胡攪蠻纏,“我說不過你,但你不能公報私仇,不然咱就去找村干部評評理!”
于靜姝這時從包里拿出一塊做服剩下的碎布,走到人群中,說道:“既然翠萍嬸子覺得我把手糙的人刷掉是有私心,那咱們大伙兒今天就親自試試,看我寫的那些條件合不合理。來來來,誰覺得自己手上有老繭也能干副業隊的活兒,就過來這布!”
一群人雖然不知道于靜姝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也不想放過掙錢的機會。
于是那些手上有老繭的婦紛紛上前來,了于靜姝手里的布。
于靜姝這塊布是給比阿特麗做子剩下的碎布,進口的liberty高支棉,比普通的棉布薄,也更貴,被一堆大手過之后,布的表面都起勾了。
“大伙兒現在看看,這布被幾個嬸子過之后,看著哪還像新的?咱們副業隊做的服不是普通服,一件最也得繡個一天半天的,嬸子們剛剛就這麼擺弄了幾下,布就勾起了,這要是讓們擺弄一天,再給人家買家送去,人家能要?”
于靜姝把布給大家互相傳看,繼續說道:“而且這布都是進口布,一米要十好幾塊,人家把布給咱們送來,最低出幾件服都是有數的,要是副業隊的人手糙,不就把布磨壞了,咱們也不用掙錢了,就倒賠人家的布吧!翠萍嬸子,你要是還覺得不公平,非要讓大伙兒都掙不著錢,那我就去和大隊長說說,這事我不管了,大不了以后就和大伙兒一塊種地掙工分!”
說著就要往院子外走。
大伙兒哪敢讓于靜姝這株搖錢樹就這麼走了?連哄帶勸地趕把人給堵回來了。
幾個潑辣的還起腰開始罵王翠萍。
“王翠萍你個殺千刀的,自己不干好事,還想攀扯人家小于知青!”
“不要臉的玩意兒,我們大伙兒都不同意進副業隊,誰敢把弄進來耽誤我們掙錢,我跟沒完!”
“就是,攪屎一個,還想進副業隊,也不看看自己那手,跟個砂紙似的,有多布扛禍禍呀!”
王翠萍再潑辣,也沒辦法一個人對好幾個,何況那些沒說話的人也臉不善地看著呢!
一下子就把的氣焰全撲滅了。
之前還覺得不服氣的人這回是真服氣了。
得罪小于知青一個們還敢試試,可得罪一整個副業隊,耽誤全村掙錢,村里人還不得把們生吃了?
于靜姝看院里的人都老實了,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揚聲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了,不合格的就先回去,其余的就開始排隊吧!”
原本鬧哄哄的人群霎時一靜,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全都跑到方小檀那邊排隊登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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