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的夜晚,青石板鋪的街路上又響起輕快有序的馬蹄聲,和轔轔車聲,卻冷丁聽見從後頭傳來子哀怨尖脆的喊聲,是帶著哭腔的祈求:
“爺!求您可憐姑娘,去看看吧!我們姑娘自昨夜起滴水未進!爺答應過今天要去看姑娘的!我們姑娘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在等著您啊……”
一男子氣憤的聲音隨後響起:“誒!你這丫頭……你怎麼能這樣?你忒不厚道!快走!”
花雨抿著,瞪圓了眼,依晴心卻是一:這肯定是王瑤貞的丫頭!專程在這裡等候鄭景琰的!
此時纔算是明白了秦王妃說那句話的含意。
原來秦王妃也知道王瑤貞,而且瞭解到鄭景琰平日的行爲習慣:他常常是離開秦王府之後,先去王宅探王瑤貞,然後纔回侯府!
今晚秦王妃特意將自己留下來用晚飯,之後與鄭景琰相伴回府,就是爲了牽制住鄭景琰,不給他機會往王宅去看王瑤貞!
秦王妃可能認爲王瑤貞的存在影響到了依晴的利益,因而擺明態度:我會站在你夏依晴一邊,做你堅實的後盾,管他們什麼青梅竹馬,鄭景琰別想專寵小人而忽略正室夫人!因爲我秦王妃,不答應!
依晴不僅樂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絕對的烏龍混!
當著花雨的面依晴既不好說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心裡爲那位王姑娘惋嘆也是枉然,此時鄭景琰是不可能跟著那丫頭去王宅的,他可以不顧忌依晴,但須得防著跟隨依晴的池媽媽和鍾媽媽等人,若是這兩個婆子回到府中向老太太添油加醋一通稟報,老太太原本就不喜王瑤貞,那以後還能給好臉看?
想必剛纔鄭景琰應該也對那丫頭警告並勸說過,但那丫頭卻太任,也是爲主子打抱不平吧?以爲侯爺是顧忌車裡的夫人才不去看家姑娘的,心裡一個不服氣,便故意發出那麼大聲響,這下可好,鄭景琰奉違,瞞著老太太私底下還去見王瑤貞一事,暴了!
回到侯府下了馬車,依晴看到鄭景琰沉著張臉,張想說點什麼到底沒說出口——那是人家的問題,屬於**,要怎麼解決是人家的事,用得著你來指點?你首席顧問啊?那也得看人願不願意聘請你才行!
還是先顧著自己走了一天的雙雙腳,趕回房沐浴更睡大覺去吧!
貌似還不能夠!垂花門外站著安和堂和清心院的婆子丫頭,小夫妻倆都是天黑纔回家,家裡長輩掛念,他們又豈能沒良心就這麼直接回房間歇息?自然要雙雙去到祖母和母親面前請安過了,彙報一下在外頭的況,才能回去安歇!
依晴含笑跟在鄭景琰邊往安和堂去,心裡嚎哭:我很累,真的很累!能不能不走路?能不能給個轎坐坐啊?
在安和堂給鄭老太太請了安,大姑太太方鄭氏、表妹方寶嬋和王文慧正陪在老太太邊說話,依晴心裡沉了沉,以爲也得跟著這些人坐一會,浪費時間說一堆沒營養的話,老太太卻很英明地對他們說:
“在外頭一天,想是累了,快去見了你母親,免掛懷,然後自回房歇息去吧!”
依晴暗自高興,忙和鄭景琰告退出來,直往清心院去向鄭夫人問安。
鄭夫人只有比老太太更要心疼兒子媳婦,先問他們不?不?得知他們已在王府吃了飯來,便催他們趕回房去更歇息。
二人終於回到自己房裡,早有婆子婢先行回到玉輝院讓備熱水和換洗裳,鄭景琰坐都沒坐下,對依晴說聲有事需要去涵今院書房置一下,依晴也不多問,讓丫環取了燈籠送他過去,心裡明鏡似的——這一去定是要出府的了,王宅那邊此時也不知變什麼樣,是需要滅火呢還是排澇?反正鄭侯爺去了事就能解決!
讓花雨翠香等服侍自己洗頭洗澡,換好家居裳出來,坐在外間看了會帳冊,再拿出針線練練手,不知不覺已過亥時,折天在秦王府折騰一天夠累的了,再堅持坐到這時候,依晴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看看實在坐不穩了,再也不想等下去,吩咐花雨、翠香,找出爺的換洗裳,再讓僕婦們多擡幾桶熱水放淨室裡留著,然後打發大小丫頭們下去歇息,自己關了房門,在屋中間的桌子上留一盞羊皮燈,再把兩牀棉被抱出來放好,就直接上牀睡覺去!
事實證明,依晴不幹坐傻等是明智之舉,鄭景琰直到半夜才悄然回到玉輝院,一路從涵今院走來,他心裡有些愧疚,剛纔在王宅時忘記讓甘鬆空回來跟依晴說一聲,怕就那麼傻等著,會熬壞的。
夜深人靜,鄭景琰走路儘量不發出聲響,淡淡月輝下,他上玉錦袍綴繡的銀花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芒,走進玉輝院,經過西廂房拐過迴廊,他的影便已落第二間廂房窗下一雙婦人眼中。
鄭景琰輕輕推開房門,燈燭暗淡,一屋沉寂,往日依晴會飛快地從榻上下來,步履輕巧走到他邊,笑語盈盈接過他手上的東西,或替他取下肩上披風,行間一淡淡清香隨之環繞而來,初時只覺得這香味清爽好聞,時日一久,竟像有種依賴,聞到了上香氣,頓覺鬆懈安寧,很放心地隨進屋,一切由去安排……
今夜,沒有等他。
確實太晚了,原本也不想讓久等的。
鄭景琰在榻前默默站了一會,悄無聲息走進室,微弱的燈自外室映照進來,羅帳裡依晴今夜睡得很好——沒有橫著睡或是踹了棉被,把兩張靠背椅拉到牀前相對放好,給鄭景琰鋪牀的兩張棉被用一條紅彩帛綁好放到椅子上,換洗的裳摺疊整齊,放在棉被上頭。
看著那綁在一起的棉被,鄭景琰脣角微牽:夏依晴,還是將他當嬴弱之人,覺得這樣可以省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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