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忱也跟著點頭：“老夫人邀請我等進來遮,這次也您不要客氣。”

這位老婦人眉宇間病氣太過明顯,這山間涼亭,他們兩個年輕人在這里待了一會兒,就覺沁涼地不行，對方不好,恐怕更是難得。

老婦人見兩人眼底誠摯的關心，不由展笑道：“多謝你們的好意，如果早一會兒，老也就真的要麻煩你們一番。只是現在,估著時間我家車夫也該回來了。”

如此,黎川智與黎川忱也就沒有再勸。

之后果真沒過一會兒,就見一輛馬車從山路盡頭嘚嘚嘚地駛來,停在涼亭之外。

一位材壯碩的馬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向老婦人行禮：“小的來遲,請老夫人恕罪。”

老婦人面上笑容漸斂,輕捻了捻手中的佛珠串子,平聲道：“原先那輛馬車可是送回去了。”

“已經送回,等完全修好，還需兩日。”

“無礙,不急。”說罷，老婦人便在邊丫鬟的攙扶下起，與涼亭中的黎川智兩人笑道,“老的馬車來了,現在也該走了。在此,老便祝兩位小公子學業有，一帆風順。”

“多謝老夫人。”兩人齊齊拱手。

言罷，兩人便注視著老夫人慢條斯理地踏上了馬凳，優雅地上了馬車。涼亭中的其他仆婦和護衛都環衛到了馬車四周，行間頗為有素。

在臨行前，老婦人掀開了馬車的窗簾子，右手食指上繞著一枚做工笨拙的玉佩，向兩人含笑擺手。

黎川智收到寬袖中的手一僵，而后握住。

很快，馬車的車簾被放了下來，再也無法窺見其中影。

黎川智卻無法自控地凝視著那輛遠去的馬車，久久無法轉移。

“大哥你剛才發現了沒有，”此時，黎川忱已經收斂了面上的笑意，“那位后來的車夫，與那老夫人和方才涼亭中的許多侍衛、仆婦似有不睦。”

黎川智眨了眨眼，垂下眼瞼掩飾著眼底的洶涌緒：“怎麼說？”

“我方才站的位置，距離那些侍衛比較近。所以剛才那位馬夫一過來，我就注意到，我左右兩側護衛的明顯繃。”

“我在咱家見過了那麼多武者，這明顯就是面對外敵的防備姿勢。可見那老夫人雖然地位高，但是邊明顯不安全，那位馬夫便是其中一個。”

黎川智抿了抿，頷首：“確實，這世上有人的地方便有爭端，更何況是那樣一位孤苦無依的老人。”

想想那老人方才所說的，夫家早亡，兒也沒了，可不就正與父親之前與他說過的外祖母條件吻合？！

黎川忱也跟著嘆息一聲：“說到底，還是咱家安寧點，除了應付一下一開始對咱們不待見，現在又對咱們期頗大的祖母，好像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

黎川智調轉視線，看著不遠正用擺兜了一大堆野果，從坡下往上走的黎銳卿，難得神松緩，贊同道：“也是。”

黎銳卿剛回到馬車旁，就看到兩個小跑過來的養子，他昳麗的桃花眼淡淡過兩人，笑道：“上車。”

黎川忱往他用裳兜住的野果子里看了一眼：“父親，您這兜的都是些什麼果子。啊，那個綠的，我之前逃難時好像吃過，有點酸。”

黎銳卿用胳膊肘撞開了他想去拿果子的手，嫌棄道：“嫌棄酸就別吃，這都是我給你們母親帶回去開胃的，最多拿一個，多的不要想。”

黎川忱咕噥了一聲，還是從里面認真地一樣挑揀了一個。

旁邊黎川智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翹起角，跟著挑了一個。而后，他看著黎銳卿就那麼一點也不在乎形象地兜著果子踩上馬凳，神思突然有些飄忽。

其實他們這幾個被黎銳卿帶回來的養子和養，一開始是很怕黎銳卿的，起因便是去黎府前遭遇的那場暗夜追殺。

但是后來，隨著他們的父親迎娶回來了母親，這種害怕卻在逐步淡化。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以父親的格，他與養母之間的相肯定是相敬如賓，不一定會付出多。

卻在后來，親眼見到他上淌的次數越來越，親眼見到父親對母親的備至關懷，親眼見到父親開始嘗試穿起除了紅以外的裳，甚至最近聽聞了父親與母親間的淵源和承諾……ωＷＷ.166xs.cc

然后，他就覺，他的這位養父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很恰巧的，其他幾人也與他的相差無幾。

而事實上，他對父親的恐懼放下的卻要比其他幾人更早一些，時間大概是從去年他因為刁海暗衛的出現惶惶不可終日，那一夜破釜沉舟，鼓起勇氣去前院書房與父親談過話后。

再想想今日在涼亭中遇到的外祖母……

“父親。”黎川智如是喚道。

黎銳卿看著他揚了揚眉：“有事。”

黎川智展笑：“無事，就是想要一。”

黎銳卿撇了撇，將自己由他親手摘下來的山果小心兜著，另挪了一個方向：“也沒有，給你們幾個嘗嘗味兒就行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讓你們敞開肚子吃，最后肯定什麼都留不下。”

黎川智悻悻的垂下眼簾，旁邊黎川忱捧著果子噗嗤噗嗤直笑：“父親放心，我們不與母親搶食，如果母親喜歡吃，等我們讀青云書院后，我們每逢沐休歸家時，就在附近多摘一些。”

黎銳卿眉宇這才放松：“對你們母親好一些，這樣你們母親之后才會給你們挑個合心意的媳婦兒。”

黎川忱一下子就鬧了個大紅臉。

黎川智也有些，但還是強自鎮定地點頭：“父親說得是。”

他們對母親和六巧姑姑探聽八卦的能力很有信心。

一行人歸家后，黎川智看黎銳卿已經連搭理他們的心都無，直接兜著那一兜子的野果回了主院，也就沒有再詢問他剛才他那位外祖母的份。

想必，若是到了能說的時候，父親自然會說。

而現在之所以不說，便是沒到能說的時候。

黎銳卿將那堆野果帶回主院，讓院中的婆子將東西清洗好，便先回房換了件裳。

等出來后，他詫異詢問：“夫人呢？”

婆子恭敬俯：“回老爺，夫人見花園景不錯，便帶著丫鬟與兩位小姐去那邊彈琴去了。”

黎川智眼波微：“彈琴？”

他確實有見過蘇滿娘在小書房中擺了架古琴，那是岳父給的陪嫁，但之前他在家時，卻從未聽彈過。

現下聽婆子一說，黎銳卿也來了興致，他拿起一旁被清洗完畢的野果，便端著出了主院。

還未行至地方，便聽到一陣優的古琴聲自花園方向傳來。

古琴向來音調哀婉，余味悠長，需人靜下心來細細品味，黎銳卿放慢腳步，緩步行至園間小路，接連穿過幾花叢，便見到了正在樹蔭下琴的蘇滿娘，以及在旁邊認真聆聽的兩個小姑娘。

蘇滿娘正在彈奏的，是一曲《瀟湘水云》，是大周朝最近剛剛流行的曲子，他出門應酬時，常能在酒樓飯館中聽到。

不過對比那些場所中聽過的，蘇滿娘手下的琴音卻更加清幽淡泊，暢遠疏曠。

一如蘇滿娘其人，溫涼舒適，讓人回味無窮。

黎銳卿站在樹影暗，看著樹蔭下神恬淡的子，只覺得這樣認真彈琴的，行為舉止、五神，無一不。

看得他忍不住心間一陣劇烈發，那力道大得仿若能跳出腔，聲音大得仿若能震噪耳，帶地都整個兒地涌向耳面龐。

一曲畢，黎銳卿深呼吸一口氣，緩步走出樹影，用手拍打著果盤外壁，贊道：“好曲。”

蘇滿娘抬頭，見他滿面紅潤，眼中細碎仿若有星辰，含笑嗔了他一眼：“我只學過幾年，本算不得是彈得好的，你別說。”

黎銳卿從旁邊拉過一個繡墩坐下，認真地盯著：“哪有，在為夫聽來，聞筠彈得就是最好聽的。”

蘇滿娘見他那副他說的便是真理、且不容反駁的模樣，抿著輕笑，轉頭對黎霜和黎雪道：“我這的確算不得高手水平，你們別聽你們父親瞎說。你們回去之后認真練習指法，爭取盡快超過我。”

黎雪笑道：“母親，我們會的。”

黎霜也點頭，低低應了一聲。

“至于教導你們的先生，最近我也在給你們尋，不要著急。在先生尋到之前，你們之前學過的知識都不能落下，我會不時檢查。”

兩人齊齊頷首。

黎銳卿把玩著手中的果盤，沒有話，等到蘇滿娘說完，他才指了指面前的果盤：“一人一個，拿了便回吧。”

黎霜和黎雪有些寵若驚。

們小心覷了黎銳卿一眼，而后各自從其中挑選了一個稍微紅潤些的野果，放置口中咬了一口，清脆香甜，還帶著一山間野果所特有的酸味。

“好吃。”

“多謝父親。”

黎銳卿漫不經心地頷了頷首，又將果盤往蘇滿娘面前一遞：“嘗嘗？”

蘇滿娘手從其中挑揀了一枚，眉梢舒展：“是你從山間采的？”

“我親手采的，那兩個臭小子我也只讓他們挑了一個。”

說到這里，黎銳卿還眉梢微揚，一副等待夸獎的模樣，蘇滿娘就捂住笑，。

將果子送口中輕咬了一口：“好吃，多謝夫君。”

黎銳卿現在這副模樣，倒是有幾分活潑心，與往日在外的溫文爾雅模樣相差太多，讓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