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鎩隨巫海進到里屋。屋昏暗腥臭,墻角鎖著個八九歲的男,手里抱著個睡的嬰孩,警惕地著來人。
“今天剛收的,這娃忒倔,手里是他妹妹,死活不放手,還把趙三給咬了,我是沒功夫收拾,先他兩天。”
劉鎩看著屋凌堆著的各式采生割折用的,又看看對面恐懼地睜圓了眼睛的男,不嘆了口氣,俯下換了個和善的語氣問道:“你什麼名字?”
“徐勇。”男戰戰兢兢地答道。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男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好地方。”
“這是你妹妹?多大了?”
男像是了天大的委屈,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還沒滿月,娘沒了。”
不知怎的,看著這個男,劉鎩忽然想起了自己亡故的子,喃喃地說道:“唉,差不多也該這麼大了吧。”
“合用嗎?”巫海見劉鎩出神,便催促道。
劉鎩收回心神,唱一聲“罷了”,便對男說:“我能帶你走,今后便做我的道,你可愿意?”
“那我妹妹呢?娘走前說了,不能讓死。”男倔強地回應。
“你妹妹自然也要跟我走,我可保今后食無憂,只是你們不能再相認了。”
“我還能見著嗎?”
“看緣分吧。分開活命還是一起等死?”
男想了想,便拜倒磕了個響頭:“師傅在上,徒兒一拜。”
周樂之畢恭畢敬的站在廊檐下,在一塊小黑板上做先生出得題目。這樣的二元二次方程如今對他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過去他可是視之為天書的。
要說先生的本事也真得是大,雖然他并不明白這些方程有什麼作用,但是不得不說,學過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頭腦居然這麼好,連先生都說他是“奇才”。這未免然他有些得意。
這黑板和筆,也是先生自己鼓搗出來的,黑板是請木匠做得,但是上面的黑漆卻是先生自己調制的,為此周樂之和先生的小廝王知跑了不地方才把這些東西都買齊。周先生在后院又是磨,又是搗,又拌……折騰了好幾天,做出了這一套“黑板筆套裝”。
看到得意洋洋的在黑板上又寫又畫的先生,周樂之小心翼翼地說:“先生要用紙嗎?學生去買就是了。”
“紙張不適合搞教學。黑板才有儀式。”
這不知所云的話讓周樂之如墜云霧,但是這樣話先生一天不知道要說多,在廣州期間說得類似的胡話更多。所以他也沒往心里去。
在廣州好幾個月,周樂之跟著先生東奔西走,來回折騰,幾次差點挨揍,還有幾回是靠了劉釗的錦衛腰牌才算沒給抓到衙門里吃司。期間回河頭村探了一回親,周先生還吹噓自己在村里可以“刷臉”,至于這個臉怎麼刷周樂之是沒看到,先生倒是差點遭到幾個因他被砍了腦袋的村民的圍毆,連著周樂之都差點遭了池魚之殃,三人只能狼狽而逃。
周樂之只知道先生廣州東跑西顛的找得是一個“乾坤鏡”的寶,有了這個寶,先生雖然不見得能上天地無所不能,但是至也是點石金,吃喝不愁,絕不至于淪為王老爺的門客。
但是很憾,先生的廣州之行雖然無時不刻不再尋找乾坤鏡,甚至還做出了闖商人家被趕跑的丑事,但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其實就是王老爺的信件不來,他們也打算打道回府了,畢竟盤纏也花得差不多了。
回到京師,見到了兒,先生很是手舞足蹈了一番,又提出要去給志玲墳上祭奠,讓來迎接的王良一時語塞,推說后事不是他辦得,等回府問明之后再安排上墳祭奠之事。
不過先生對志玲的意也就只有這些了,倒是對兒有獨鐘。當即取名為周居里,每日抱在懷中舉高高。令一干仆役們詫異不已――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稀罕的?
周樂之對白白胖胖的周居里也是十分喜,只是他冷眼旁觀,每每結和王知等人看他們父二人其樂融融的時候,臉上都會出耐人尋味的表,似有譏誚,又似乎有悲戚,還包含著些許的憂慮……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周樂之覺得這里面大約有什麼文章,但是他既不敢問,也不敢在先生面前提起。
“先生,題我已經解出來了。”周樂之恭恭敬敬的對躺在廊檐下的竹榻上瞇著眼睛的先生說道。
“嗯。”先生此刻正看著在院中抱著周居里逗樂的結,滿臉心滿意足的慈,“把那道幾何題也解一解,不要用上次的法子――那是我教你的,試試看換一個解法。”
從廣州回來之后,周樂之就經常看到先生這副模樣,還嘟囔著在二環搞這麼一個院子,那真是想也不敢想。
周樂之不知道什麼二環,不過能住上這麼個院子,又有結這麼一位相伴,王老爺每月按時送來銀錢和柴米,一家子呼奴使婢……換作是他也會覺得很滿足。唯一的缺點就是沒兒子,不過先生還年輕,如今又是有錢有地位的人,子嗣上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他很快證明完幾何題,周先生大約沒料到他的證明如此之快。豎起子仔細的看完他的證明過程,眉驚訝的挑了起來。
總得來說,先生對周樂之的智商和學習能力是相當滿意的,當時這次他表達的滿意顯然更進了一層。
“好!”先生贊賞道,“能舉一反三了,了不起。你果然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都是先生栽培的。”
這倒不是拍馬屁,先生對他的教育的確是不余力。
“你這智商,大有前途,日后可以繼承我的缽。”
先生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認真,周樂之不覺一陣:“多謝師父!”心里不覺有些歉疚,自己可是個“臥底”。
自從回到京師之后,先生每天的的生活節奏就是這麼休閑,除了在家逗娃,就是隔三差五地到王業浩府上開展咨詢業務,晚上和結大戰三百回合。
說起妹子,先生似乎對失去志玲多有些憾,其好癖又發作了,幾次旁敲側擊的問哪里可以買到丫鬟,最后還是劉釗說,每年鬧春荒時永定門外都有不流民,三五兩銀子就能買個不裹腳的農家,其中不乏底子上佳的黃花大閨。只是現在時節人市凋蔽,好貨早被人收完,次貨或散或者死,得等明年才會批量上新。先生也就罷了,說等明年再說了。
這樣其樂融融的生活先生顯然并不完全滿意,安歇下來沒多久,先生便每天都帶著從人在城里城外各轉悠,手里還拿著他自己繪制的誰也看不懂的地圖。這地圖周樂之悄悄地復制了一份,送給王老爺。
看上面標注的各大城門、地圖中間的皇城和日壇、社稷壇之類的地名,應該就是京師。可是上面畫了好多個圈圈,一個個圓環套圓環,不知道何意。
在這圖上,有些連劉家兄弟這兩個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地名,還有一些地方打著叉,似乎是某個特殊地點。
這些打叉的地方,周先生都帶著他們去看過,東尋西找,打聽有沒有見到異像。可惜不但沒有毫收獲,反倒多次被人舉發“妖言眾”,要不是有劉釗護著,可能早就被綁去見了。
“這些環是什麼意思?”
“回稟老爺,對周先生來說似乎是極要的東西。”周樂之說了他曾經嘟囔過二環的院子的話,“……小的還曾經聽他唱過什麼俗歌,‘啊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
王老爺和劉釗都覺莫名其妙。劉釗將地圖琢磨了好幾遍,道:“老爺,這些圓環或許是里程圖。爐石道長用來標記地點的。”
“亦或者是符文語?”王老爺問道。
“老爺說得有理,”劉釗點頭道,“不管是什麼,這一定是某種暗記,爐石用來標志地圖的。”
“你們隨他出去尋找,可有找到什麼?或者有何異樣?”
周樂之和劉釗都搖了搖頭。
“他大約還在找乾坤鏡。”王老爺沉片刻說。
“是,不過他自從知道有澳洲人之后,似乎就不再提這乾坤鏡的事了。”劉釗說。
“嗯,這澳洲人不知什麼來路。”王業浩沉著,“那高家你幫我查一查,是哪家的門下。”
“十之八九是宮里的大鐺。”劉釗道,“不過閹黨倒臺,若他家主子也跟著倒了,這倒是個好機會。”
“劉大哥,他對待我們如此氣盛,連錦衛三個字都唬不住,背后的門檻肯定不是閹黨。”周樂之提醒道。
劉釗拍了下腦門,笑道:“看我糊涂了!真要是閹黨的人,早就起來了。小兄弟你倒有幾分眼!不過他背后的門檻是宮里的太監這點是沒跑了,待我打聽幾日,一定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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