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皺眉，父親還會威脅人這一套了？

趙承淵低頭看了看媳婦兒的臉，堅定地在媳婦和老丈人之間選擇了媳婦，“岳丈大人若是怪罪，本王明日自會去領罰。你下去吧。”

葉常頗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話當著王妃又不能明說。

“行吧，反正到時王爺別打卑職板子就行。”

他幽幽地說完，搖著頭慢悠悠走到墻，跳上大棗樹，選了舒適的樹杈倚著。

在這里，他有很強的歸屬。

趙承淵聞言心念一，忽而想到了什麼。

他推開攸寧下榻，“你先睡，我過會兒就回來。”

說罷，人便急匆匆出門了。

門上的錦簾還在晃，他的人已經走遠了，一路是下人的請安聲。

韓攸寧：……

不由想起宅小妾們爭風吃醋那一套，為了讓夫君留宿自己院子無所不用其極。撒，裝病什麼的，想著法地勾夫君去自己院子。而其中最讓人不齒的就是，夫君已經在旁人院子住下了，卻又被某個狐貍使計策勾走了。

而父親，分明是用了最不要臉的那種做法。

鈴兒站在大棗樹底下，懷里端著一盆包子，仰頭著葉常，“你方才說那話，是什麼意思？”

是來幫王妃打探消息的。這個時辰垂花門已經落了鑰，宅的人都出不去。

葉常倚著樹杈，“不能說。”

鈴兒從盆里拿了個大包扔上去，葉常眉開眼笑，接住了咬上一口，“真香！”

鈴兒笑瞇瞇道，“你說實話，這一盆都給你，孫大娘包了好幾種餡的。”

葉常盯著那盆包子猶豫了許久，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不能說。”

鈴兒又從錢袋里掏出來一個沉甸甸的銀元寶，掂了掂，“十兩哦。”

葉常兩眼放。

心進行著天人戰。

鈴兒笑瞇瞇道，“旁人跟著王妃都發了財，唯獨你一直在虧銀子，你知道為什麼不？”

這個事困擾了葉常很久，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分明很用心地在為主子做事！

“為什麼？”

鈴兒笑道，“因為旁人在王妃和王爺之間，都會堅定地選王妃呀。”

葉常若有所思。

旋而，他跳下樹杈，一手接過盆，一手接過銀錠子，趴在鈴兒耳邊小聲道，“太子來了。在外院陪定國公喝酒呢！”

趙承淵現在實則是有些忌憚趙宸。

這幾日老丈人言語之間，對太子多有贊許。雖老丈人還顧及著他這個婿的，可有些潛意識的東西，是藏不住的。

若是太子有心討好定國公，自己這個婿的地位岌岌可危。

果不其然，他剛到外書房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定國公豪爽的笑聲。

雖說他刻意低了，但趙承淵還是聽得出來，老丈人被太子哄得很開心。

趙承淵推門進去，那笑聲戛然而止。

外書房正中央擺了一桌酒菜，韓鈞和趙宸挨著坐著，很明顯相談甚歡。

韓鈞端肅著一張臉，悄悄把椅子往另一邊挪了挪，與趙宸保持距離。

他知曉婿不喜太子，為了照顧婿，自己這個老丈人不得要注意一二。

他笑著招呼婿坐下，“怎這麼久才過來，我們這已經酒過三巡了！”

“攸寧拉著小婿不肯放人，有著孕，小婿總得先哄好了。”

趙承淵不聲坐到趙宸對面，對老丈人很耐心地解釋了幾句，眼睛卻是看著趙宸。

趙宸垂下眸子，薄抿，凌厲的一條線。

趙承淵問他，“太子深夜造訪，是來喝酒的？”

趙宸沉聲道，“定國公在西北為孤解困，孤一直不曾正式道謝，今夜便是來補上這禮數的。”

韓鈞在一旁渾不在意地擺手，“誒，此話莫要再提！殿下投桃報李，臣該謝你才是！以后殿下若有所求，只管來尋臣。臣定萬死不辭！”

太子為了攸寧，親爹和江山都不要了，這個恩太大，攸寧還不起。那便由他這個父親來承下，由他來還。

攸寧便踏踏實實和晉王過日子，莫要陷于這種無謂的糾葛中。

趙宸明白定國公言語中的意思，他做這些，原本也沒想讓攸寧來承他的。這都是他欠攸寧的。

他前世自以為是，不曾護住他，總不能這一世也護不住。

趙宸沉聲道，“父皇雖勤政，可這近二十年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恐怕是數都數不清。孤做這些，是為天下百姓，定國公莫往心里去。”

韓鈞喟嘆一聲，由衷地說道，“殿下心，臣佩服。”

趙宸微微一笑。

看向對面明顯不太愉悅的趙承淵，“七皇叔也嘗嘗，這是孤在邊城最喝的酒，苦，烈。”

他提起酒壇，為趙承淵斟上滿滿一碗酒。酒湯恣意飛濺，濃烈的酒香四溢。

是的，他們用的是碗，很豪爽的瓷大碗。趙宸方才說這酒要大碗大碗地喝才能盡興，韓鈞聽著就覺得敞亮。

這頗對韓鈞的脾氣，他不管是喝酒還是喝茶，還是習慣用瓷大碗。

韓鈞在一旁對婿笑道，“這酒口熱辣糙，你若喝不習慣就換別的，還有那碗要不換個細瓷杯？你要什麼花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那婿太過致講究，自己便要在他面前端著一二，將就著他用什麼白玉酒杯，青花瓷杯。不同的酒配不同的酒杯，當真是心累得很，關鍵是喝起來還不夠痛快。

老丈人這話雖是在為他考慮，可聽到耳中卻覺得別扭的很。老丈人分明是將趙宸放在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同一陣營，而他這個婿倒了格格不的外人。

趙承淵微微一笑，“不必。烈酒小婿也喝得，用這瓷大碗就好。”

言罷，他端起瓷碗，對著二人舉了舉，仰頭豪飲了一碗，頗重地將空碗放到桌上，發出砰地一聲。

“小婿來晚了，自罰一碗賠罪。”

韓鈞從未見過婿如此豪爽，掌贊道，“好！本公還以為你只能小杯喝酒！”

趙承淵不待趙宸倒酒，便自己提起壇子，將瓷碗斟滿。

“小婿用小杯喝得，大碗也喝得。只要岳丈大人高興，小婿怎麼喝都行。”

韓鈞哈哈大笑，被婿一番話哄得很是高興。

翁婿二人碗，滿滿干了一碗酒。

趙宸如何察覺不了趙承淵的示威之意，是啊，他再與定國公親近，喊定國公岳丈大人的也是趙承淵。

前世，他也曾如此喊過的。

攸寧中藥和趙寅共一室，在眾人趕到時，和在一起的人是他，定國公便以為攸寧已經失于他，雖惱怒，卻只能答應攸寧嫁太子府。

只是定國公不忿他只給攸寧側妃的名分，并不肯應這聲岳丈大人。

趙宸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

韓鈞頓覺冷落了太子，拎起酒壇倒酒，“來，太子殿下，咱倆喝一個！”

兩人干了一個。

韓鈞轉頭發現婿似乎有些不高興，“來，咱倆再來一碗！”

……

半個時辰之后，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空酒壇。

韓鈞趴在桌上，醉眼迷離。

哄男人，真累。

趙承淵出聲招呼羅平和韓青進來，“扶定國公回去。”

韓青進書房，便見自家國公爺喝得爛醉如泥，里還不忘掌控大局，“本公不能走，你們倆若是打起來，誰能管得住你們。

晉王和太子目清明，分坐國公爺兩邊，晉王恭敬說著，“岳丈大人放心，有你在府里鎮著，小婿不敢造次。”

而與晉王一向不太合的太子，也出言附和，“定國公放心，孤不會做那種讓你不喜之事。”

韓青：“……”

他怎麼覺得，這像極了兩個小妾在公婆面前明爭暗斗，爭先恐后地下保證定和平相，不爭風吃醋。

而自家國公爺，更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們上說得好，就會來糊弄本公，本公如何看不明白，本公前腳走，你們……你們……”

韓鈞打了個酒嗝，“你們后腳就打起來了。不是本公嚇唬你們，這若是讓攸寧知曉，定不會給你們好果子吃。”

提到攸寧，兩個人相視一眼，定國公說的沒錯，他們是怕讓攸寧知道的。攸寧背負的東西太多，他們哪里還舍得讓為這種事勞神，無端陷苦惱中。

兩人又是一番保證，言語中比方才多了些認真，韓鈞醉眼打量了他們倆一會，這才放心地離開。

走出門口還不忘回頭叮囑一句，“莫喝到太晚，早些回房歇息，攸寧邊不能沒人。晉王你是大的，讓著點小的。”

這句話讓趙承淵皺了皺眉，他此時也覺察了畫風的怪異之。

趙承淵漫不經心應了一聲，見韓鈞還要叮囑什麼，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讓人心梗的話來，他手一抬，掌風劈過，書房的大門砰地一聲闔了上。

書房里只剩下趙承淵和趙宸，兩人頓時換了另一副面孔，臉冷冰冰的，書房里的氣氛頓時森冷抑了許多。

趙承淵冷沉著寒潭似的眸子，看著趙宸，“太子今晚的來意，可以說了。”

趙宸道，“看來定國公什麼都不知道。”

“是。”

趙宸道，“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只會和前世一樣的下場。但是……”

趙宸看著趙承淵，“孤擔心，皇后的宿命無法避免。”

許多事似乎都是宿命，總是無法避免地殊途同歸。

就像攸寧，重生一次也不能改變陳家的命運。就像他和攸寧，兩世都未能修正果。

總是有那麼多差錯，讓他最終失去攸寧。

趙承淵問，“皇后的宿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