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小心提防

溫長洵那日出府去尋了梁時一回，表兄弟之間究竟說過些什麼，已無人知曉，即便是溫子嫻，過后曾不止一次去問，溫長洵也始終三緘其口，只字不提，卻又再三的吩咐溫子嫻，萬不可將此事告訴人知道。

如此過了有七八日，到了五月十一那天，陸家擺下大宴，給各府都送了帖子去，請了城中的戲班子，熱熱鬧鬧的搭起了戲臺，為的，是陸景明的二十二歲生辰。

陸景明雖在歙州城也算有頭有臉有一號，可他到底是跟溫長青平輩論的，是以溫致兄弟幾個無一人到場，只是吩咐了家里的孩子們，備下賀禮，登門道喜去。

如今的陸府，宅中是沒有主事的眷的，是以陸景明本不該把帖子送到眷們手中去，但他一向也不大避諱這些，且他每年生辰也大抵都如此，熱鬧歸熱鬧，外宅的宴請的都是生意上有往來的，宅里頭的宴，才是單請了朋友們一的，是以不要說是溫家，就連李家、吳家還有城北的云家，他都是一并送了帖子去的。

而溫長青是帶著弟妹們登門后才知道，為著梁時近來待在歙州城，且他本就也為著家中生意奔波走，加之溫長青與陸景明的關系，他自然也就同陸景明走多起來，故而陸景明也就給他送了帖子。

溫子嫻是直接跟著兄長們進了宅去的，乍然聽聞此事，臉驟然一變。

溫時瑤是頭一次到陸家來，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四下張，冷不防一回頭，瞧見變了臉的溫子嫻，咦了聲，往邊湊過去：“大姐姐怎麼了？”

溫子嫻肅著臉搖頭：“怪不得一大早就不見了燕，原是出府找哥哥去了。”

溫桃蹊正跟著溫長玄從后頭跟上來，聽見這話，兄妹兩個對視一眼，索又把腳步放慢了。

前頭眾兄妹前前后后行著，因熱鬧極了，也就沒人管他們兄妹有沒有跟上來。

溫桃蹊扯了溫長玄一把：“今兒怎麼不跟著四哥哥和大姐姐來？雖說跟著親哥哥是正禮，且梁時八也能進得宅來，可專程一早出府，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陸景明的宴，外宅座是客氣，宅熱鬧是朋友，梁時未必算得上朋友，可看在溫長青的面子上，陸景明也不會把他放在外宅。

而且溫桃蹊就是篤定，要是梁時進不來，梁燕才不會的跑出去跟著他進府，一定纏著四哥領到宅來席，畢竟二哥在這兒。

溫長玄目平視著前方：“誰知道他們兄妹又想什麼鬼主意。”

他眼底的嫌棄已然不加掩飾。

溫桃蹊幾不可聞嘆一聲：“不是早猜到了不會安分守己嗎？二哥怎麼如今又像是生氣不耐煩了呢？”

他這才把目轉頭向：“猜得到是一回事，真哭哭啼啼纏上我，那是另一回事，不放在你上，你只管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事兒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天溫桃蹊跟著林蘅到永善坊，逛了大半天，一直到日落西山時才悠悠然回了家。

可一回長房院，就聽底下的小丫頭們議論紛紛，又是表姑娘，又是二爺的。

心道不好，連翹提了個小丫頭到跟前回話，這才知道，梁時不知道是了哪個筋，一早進府回了梁氏的話，說過些日子就要帶梁燕回湖州去。

梁氏當然是不肯的，借著大哥的婚期將近，再三的勸了，但梁時一概不聽，只說家中有急事，不得不回，反正是把這事兒給定下了。

梁燕知道后，便哭著鬧了一場，同梁時也紅了臉，把梁時氣走了，那之后把自己關在房里，不知摔了多東西，再后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跑到上房院去尋了二哥，哭哭啼啼的訴說一場。

不過這回倒不像先前那般不規矩，至沒有避著人，所以才有了底下的丫頭們議論紛紛。

為這個，溫長玄心里膈應了幾天，梁燕再找上門，或是他到三房去再見著，總不是滋味兒。

溫桃蹊了他一把：“我覺著憋著勁兒要使壞，二哥你可當心些。”

溫長玄劍眉蹙攏：“這是陸家，還能使壞到哪里去？”

溫桃蹊有心明說，可畢竟也只是揣測，總不能為了梁燕行為舉止不端，就真拿最大的惡意去猜測，人家要沒干那樣的事，豈不是紅口白牙的污人清白。

可心里很清楚。

梁燕或許還如同白紙一張，只是什麼事都不懂，什麼理也都不明，如今所作所為，可以說全都是了梁氏教唆，這是能給梁燕最大的善意。

然則梁氏什麼都懂——

宅里的腌臜手段，前世嫁給林月泉為妻后，在歙州城的眷之中行走，也有幾家不錯的，自然聽聞見識過。

似梁氏這般鐵了心要梁燕嫁進長房的樣子，又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溫桃蹊無奈的撇，把手背在后：“就因為在陸家，要真有什麼行為不端之，當著這麼些人，二哥可瞧見了，今兒李家的，吳家的，還有云家的，陸景明可都請了。但凡胡鬧起來，又或有什麼歪心思，給人瞧見了，拿住了，可就什麼都說不清了。”

也算是暗示的夠明白了。

風月場上的事，溫長玄早見識過，也經歷過。

當年他還在歙州城橫行霸道，風.流紈绔的時候，就沒往勾欄瓦舍里頭鉆。

趙夫人雖然管的嚴，從不許孩子們沾染這些腌臜事，可他彼時年好奇，反正沒去，也為此沒罰挨打，只是挨完了打，照去不誤。

但梁燕滿打滿算也就十五歲……

溫長玄腳步一頓：“才十五？”

“是十五，可不照樣糾纏完了大哥，又來糾纏你？”溫桃蹊嗤鼻不屑，“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二哥倒把當高門閨秀看呢？”

說著又頓了一回：“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但不管怎麼樣，要再做出先前宅子里那樣的事，私下里送你東西，又或是找上你哭哭啼啼訴說什麼，今兒這麼多外人呢，人家可不管那許多，怕是要卯足了勁兒看你笑話。”

那不是看他笑話，是看溫家的笑話。

溫長玄后背一寒，只覺得頭皮發麻。

總不見得三嬸連溫家的名聲也全然不顧了吧……

他將信將疑，帶著漸次靠近了眾人去。

宴開的時候，陸景明是先去了外宅的，陪著吃了一圈兒的酒，又客氣寒暄好一場，就辭了出來，轉回了宅里。

反正他每年生辰宴上都是如此，外宅里的那些客人也早就習慣了，同他本就是泛泛之，當然不介意這些。

再說這樣的宴也算難得，大家都是生意場上往來的人，三杯酒下了肚，談論起的就都是生意經，自然也沒人把陸景明這個壽星的離席放在心上了。

陸景明轉回了宅時，已經是滿酒氣。

他算是酒量好的，年年如此更是早就習慣了，好在宅里都是朋友，沒人再去灌他酒，不過是拉了他一坐著，玩笑幾句，他再吃下兩三杯，也就沒人再去勸酒了。

可今年不大一樣——

梁時端著酒杯到他跟前的時候，正巧林月泉也從右側步過去了。

一左一右兩杯酒，陸景明左右抬眼看過，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還要來灌我酒吃。”

這兩個都是笑里藏刀的好手，他直截了當的搶白，也能面不改。

對視過一回，梁時先把手里的酒杯往回一收：“你跟林掌柜是時舊友，自然該先吃他的這杯酒。”

林月泉卻剛好也把酒杯收了回去，幾乎與他同時起的話音：“梁公子從湖州遠來是客，我的酒自然什麼時候都能吃。”

原本熱鬧的席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溫桃蹊們孩兒坐著的這一桌，也沒了嬉笑，紛紛轉頭朝著陸景明那邊兒看過去。

只是中間有紗屏隔著，只能約瞧見個影朦朧，不過話是能聽的一清二楚的。

林蘅坐在旁，小聲問：“梁公子和林掌柜這是在給陸掌柜難堪？”

是啊，這兩個人，是在為難陸景明。

溫桃蹊擰眉：“大概是吧，就是不知道他們發什麼瘋。”

林蘅小臉兒一皺：“我瞧陸掌柜倒是個好脾氣的，上一次偶然遇見他，我也覺得他不錯，能逗你笑，逗你鬧，慪得你生氣一場，偏你說話不客氣，他也并不真正怒。梁公子和林掌柜這……”

溫桃蹊暗暗吃驚，差點兒沒上手去捂的。

李清云就坐在右手邊兒，這席上還有梁燕。

聲音再低，也總怕隔墻有耳。

于是撇扯了扯林蘅袖口：“姐姐不要胡說，一會兒給人聽見了，我有說不清。”

林蘅自知失言，噙著笑賠禮。

溫桃蹊豎著耳朵聽了會兒，那頭沒靜，專心致志的聽，連林蘅打量的目一時都忽略了。

陸景明好像本沒打算理會他們兩個，也不知道那酒杯是不是一直被他們拿在手里，總之直到溫長玄的聲音響起，陸景明也沒吱聲。

溫桃蹊瞪圓了眼往屏風那頭看，沒看出個所以然，就聽見了二哥的聲音傳來。

溫長玄的聲音是清冽又明亮的的：“酒吃多了，我要去醒醒酒，你們

第114章

坐，你們坐啊。”

仔細聽來，倒真像是吃酒吃的有些上頭，不過溫桃蹊知道他，是個千杯不倒的，這才哪兒到哪兒。

還記得當年跟林月泉大婚，林月泉夜摟著抱怨，說這個二哥也太能喝了，一個人能頂十個人，他好不容易把人都應付了，想早些回房間找，卻被二哥絆住腳，一杯接著一杯的灌他，要不是大哥和四哥攔著，怕他要被喝趴下去。

那時才知道，原來二哥酒量竟是這般的好，簡直是深藏不啊。

不過溫長玄起言打斷，倒是化解了那頭的尷尬。

聽著眾人又漸次熱鬧起來，觥籌錯，好不愜意，似乎本沒人記得，林月泉和梁時還杵在那兒，非要敬陸景明一杯酒。

溫桃蹊松了口氣，林蘅看舉止，角不自覺地上揚，又捉了的手，想了想，過去，附在耳邊低語：“陸掌柜的尷尬化解了，你高興什麼？”

閨閣孩兒說這些原沒什麼，溫桃蹊與林蘅也不會計較這個，可這場合總歸是不妥當了吧。

氣的把手往外一，虎著臉去看林蘅：“姐姐！”

林蘅笑著擺手，坐直回去：“吃菜，吃菜。”

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過溫桃蹊卻也注意到，林蘅似乎的確滿意陸景明的。

好像……好像除了，所有人都滿意陸景明的？

溫桃蹊走神的工夫，眼角的余冷不丁瞥見了起離席的梁燕。

方才分心，一眼沒盯住，這會兒就只能看見梁燕的背影了。

拿手肘了左手邊兒坐著的溫時瑤：“梁燕去干什麼？”

溫時瑤正夾了一筷子筍往里送，扭頭過去，眼睛一眨，以搖頭做回應。

溫桃蹊心里啐一句吃貨，便隔著又去問溫子嫻：“大姐姐，燕怎麼起離席了？”

溫子嫻知道梁燕在宅出格，也知道梁燕的意圖，這些日子見長房的兄妹，總是心中有愧，便比從前更多出些耐心。

更知道，在溫桃蹊心里，一定討厭極了梁燕的。

桃蹊這樣盯著梁燕的一舉一，怕這個妹妹心里有了什麼，就防著梁燕作妖去。

于是把手上的茶盞放回去，抿回：“說肚子不大舒服，去歇一歇。”

肚子不舒服？早不鬧肚子，晚不鬧肚子，偏二哥一離席，梁燕就鬧肚子？

陸景明在宅是專門備下了廂房客間的，郎君們和眷們分離開，也有小廝丫頭守著，就怕錯了規矩，但架不住有人有心算計。

溫桃蹊面一沉，難道果然給猜中了不？

當下站起：“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也想去歇一會兒，昨兒拉著二哥下棋到好晚，他留了個殘局，我琢磨到半夜，本就沒睡好，今兒這麼熱鬧的宴，到都鬧哄哄的，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