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將學校剩余的事都理完,退租了現在所住的公寓和那一部雷諾,夏天將結束時,顧斐斐回了北城。
回去又是一堆租房、添置家的瑣事。
在近郊租了一個十分寬敞的平層,單獨辟出了很大的一間房做畫室。買了一部吉普,做平日進城的代步。
平常除了畫畫,就是跟周彌出去玩。
不忙的時候,就會跟尹策見面,很多時候是尹策去那兒,他忙完工作,開車就過去了。
為此,尹策找了一個固定的保潔,每周去那兒打掃兩次,他有一套自己的哲學:自律不一定會產生愉悅,但墮落一定不會。
他說:斐斐,我想讓你在干凈明亮的地方畫畫。
此外,還固定每周人往這里送鮮切花,都是應季的花束,搭配好了,賞心悅目,換換水,往花瓶里一就行。
有時候閉關畫畫,招待不了他,他也會過來,自帶筆記本電腦,坐在餐廳里辦他的公,跟互不打擾。
唯獨,他會強迫好好吃飯,生拉拽,哪怕打斷的思路,討得發一通火,他也要把扽到餐桌旁,并且振振有詞:你底稿都打好了,后面就是細化的事,只吃一頓飯的工夫,耽誤不了你為大師。
顧斐斐拿他沒辦法。
這個人過分有毅力,一種方法行不通,他能找出十種其他辦法曲線救國,直到達到目的為止。
9
“你是不是談了?”
那天顧斐斐去跟周彌挑伴娘服,確定以后,兩人去點茶。排號四十多位,點單以后,時間足夠們再去逛一逛彩妝專柜。
周彌有此一問。
顧斐斐新染一頭張揚的紅頭發,涂接近于黑的口紅,柜姐張就來的貶低式的PUA話,被的氣場生生震得咽回去,笑問最近新出一個號,可能合的喜好,要不要試一試?
顧斐斐王式地揮揮手,拿來看看,應付完了柜姐,才回答周彌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不談。”
周彌拿一種“丫頭,你的眼神騙不了人”的目看著,似笑非笑。
顧斐斐問:“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謠言?”
周彌笑說:“可能你們瞞得很好,也可能是我的消息比較閉塞,聽倒沒聽說過什麼。但是我的直覺很靈。”
顧斐斐看著。
周彌也看著,“尹……”話都不用說完,周彌就知道,是了。
顧斐斐實則有幾分不以為然,“我們是很純粹的,friendswithbenefits的關系。”
周彌毫不留地穿:“你覺得中文太直白,所以下意識換了英文說法。”
顧斐斐被噎了一下。
跟周彌會為這麼多年的朋友,就是因為共通的一種察力和分寸。
這察力用在這個閨上,更是一針見。
周彌說:“據談宴西的說法,尹策在男關系這方面,是個很靠譜的人。斐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純粹旁觀者的立場,我覺得最近這一陣,你比以前看起來……健康多了?不知道這個形容準不準確。”
顧斐斐很坦誠:“我不覺得一個從來沒談過正常的的人,能經營得好一段正常的關系。”
“為什麼不能?男人比人更遲鈍和冥頑不靈。可是談宴西都能做得到。”
顧斐斐誠懇請教,那麼,正常的和不正常的區別是?
“你覺得舒服,那就是正常的。”
顧斐斐一瞬間陷沉思。
那柜姐拿來了口紅請試,擺了一下首,一瞬間興味索然。
知道自己的癥結從來不在于愿意不愿意。
而是不配。
配不上那樣的潔凈、健康和正常。
10
因周彌和談宴西婚禮在即的原因,事關這兩人的種種,又變了圈子里舊事重提、溫故知新的八卦。
各種論調兼而有之,羨慕的、嫉妒的、單純好奇的、純粹惡意的……世上好像就沒有不風的墻,多微小的細節,都會被有心人捕捉。
這天的話題,是由一個小網紅起頭的,說當年在衛丞給他男伴投資的那俱樂部那兒,無意間聽到一樁頂有趣的八卦,事關是周彌和談宴西的表弟尹策。
說得繪聲繪:那日周彌和談三公子的前任狹路相逢,狼狽逃離的時候,被尹策給攔住了,尹策明顯撬墻腳的態度,勸說周彌,跟著他那表哥沒前途的。
笑說:“潛臺詞不就是,跟著他才有結果?”
大家紛紛做驚訝狀,“真的假的?這也太狗了。這位周小姐什麼本事,能讓兩兄弟為爭風吃醋……”
顧斐斐坐得遠,一個人喝酒,那頭聊天的聲音還是了的耳朵。
喝完杯子里的酒,酒保再給來一杯。多加冰塊。
-
喝到半醉,打車回去的路上,給尹策打了一個電話,他去那里一趟。
尹策還在審核項目策劃書,說今晚可能沒空。
顧斐斐只說了一句,“你要麼今天晚上過來,要麼以后都別來了”,便將電話掛斷。
到家后,顧斐斐直接往沙發上一躺,也沒去洗漱。
不知道過去多久,迷迷糊糊間,聽見指紋碼鎖開鎖的聲音。
沒爬起來,只轉頭朝門口看去。
看見尹策朝走了過來,跟著往沙發跟前一蹲,首掌來拊的額頭,“喝醉了?”
“沒有。”
顧斐斐將腦袋枕在手臂上,直直地盯著他,“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尹策莫名其妙。
顧斐斐也不跟他繞彎子,“我要是知道你喜歡過周彌,我本不會你。”
尹策盯著,一時沒出聲,因為見臉上有這麼慍怒的神。
片刻,他說:“你愿意聽,我就跟你解釋。”
“懶得聽。不興趣。”
“那我只能當你在吃醋……”
顧斐斐一下坐了起來,這話直接到了的逆鱗,“我跟周彌這麼多年的朋友,我最狼狽的時候,是想辦法幫的我。你算老幾,要我為了你跟爭風吃醋!”
這麼難聽的話丟出去,尹策臉上神也毫沒變,“斐斐,你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專門把我過來,你的立場就已經站不住了。”
顧斐斐冷笑一聲,“……行。那我就問問你,你明知道我是周彌的朋友,你喜歡過,轉頭又跟我……你什麼意思?”
尹策目冷靜地審視,“你還掛念梁行霂的時候,又跟我這樣。你又是什麼意思?你無非想說,我把你當次一等的選擇。那你呢顧斐斐,我不也是你次一等選擇?——不,我都還夠不上為你的選擇。”
顧斐斐頭疼裂,不想跟他繼續辯論了,對此刻這個好像免疫了一切道理的,只想胡攪蠻纏的陌生的自己厭煩極了。
首,抄了一個抱枕往他上一擲,“你滾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尹策神沉了兩分,“我這麼大半夜的跑過來,不是為了聽你發脾氣的。”
“那為了什麼?上-床?那行……做完你再滾!”
尹策眉頭蹙,手,將后腦勺一扣,不由分說地堵住的的。
顧斐斐此刻推拒他的作,變得跟兒戲一樣。也是第一回見他真正生氣。
呼吸的間隙,尹策目沉冷地看著,“顧斐斐,我如果不是喜歡你,本不會慣你的臭脾氣。承認你吃醋了就這麼難?同樣的滋味,我在你跟梁行霂那兒嘗夠了。你就一點也嘗不得,是不是?”
也不由說話,他低頭,又繼續吻。
顧斐斐胡掙扎,到了他的鏡架,便趁勢將其摘了下來,手舉高,揚言要將其扔了,摔碎。
尹策停下來,微瞇著眼睛,看,“你扔。”
無聲地對峙,在他幾分巋然不的氣勢中,顧斐斐覺自己的氣焰已經一分一分地消逝殆盡了。
最后,只得將眼鏡往他首里一塞,推開他,要往浴室跑,一面說,喝醉了,想吐。
而尹策也不讓“吐遁”,手,將手臂一捉,又栽倒在了沙發上。
“……你放開,我真的要吐了。”
“吐。就在這兒吐。”
這一下,顧斐斐什麼轍也沒有了。
嘆了聲氣。
而尹策說:“接下來,你是不是該使苦計了?”
“……”
尹策:“沒用。人計也沒用。”
“……”
“除非你承認了。”
“……你這跟屈打招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尹策很正經,“你并不是被冤枉的——說吧,坦白從寬。”
顧斐斐反正不肯松口,不信人計沒用,于是決定試試。
尹策提前識破的意圖,手,將兩首首腕都箍住,不給施展的余地,他寸步不讓,一定要承認,就是吃醋了。
顧斐斐笑了,“我即便口頭上承認了,那又怎麼樣,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最擅長說話不算話。”
“不怎麼樣。我要的是你的態度。”
他沒了眼鏡,看的時候,下意識地離的距離更近些,他瞳孔是深褐,眼皮薄而白皙,闔眼的時候,甚能看見那上面約的青藍的管。
顧斐斐失了一下神,片刻,探頭,將下往他的肩膀靠去,他頓了一下,松開了的首腕,便手,將他肩膀一摟。
尹策出一只手,撐在沙發靠背上,但終究這姿勢無法長久維持,他便坐起,首臂順勢往顧斐斐后背一攬,讓也坐起來,就伏在自己懷里。
顧斐斐聲音很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了解我嗎?就這麼……虧你還是做投資的,替我估過價嗎,也不怕虧本嗎……”
“斐斐,你是人,不是品,不是資產。看人要看本質。我知道,你本質絕對不是一個壞人。”
顧斐斐間塞棉一樣,發不了聲,好久,才艱地說了一句,“我自己無所謂,可你不能因為我而變一樁笑話。”
“外人眼里,都說我是借了三哥的勢,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從來也不缺人議論……”
“那不一樣。你要跟我扯上關系,那些議論就是直接著你脊梁骨罵你……”
“你應該知道我不在乎。”
“你聽我說完。”顧斐斐手抓了他的領,額頭挨在他肩膀上,似將全力量都靠上去,“你去多打聽一下,打聽我以前的事跡,再決定……”
“你自己告訴我。”
顧斐斐咬了。
尹策低了一下頭,挨著的額頭,輕聲說:“你看,你對我說不出口,因為你在乎我,你怕我看輕你。”
顧斐斐一時間,終于頹敗下去,“……是。”
“我不會,斐斐。你不是要我知己知彼?與其,我去聽別人添油加醋杜撰的版本,不如你自己告訴我。”
“……你真想知道?”
“嗯。”
-
從哪里講起呢?
顧斐斐也疑。
往前回溯,竟也說不清楚,悲劇是從哪一刻開始埋下伏筆。
越長大,理應有越多的細節湮滅于記憶之中,可是偏偏,有一些事,像是用一柄雕刻刀,鐫了的與骨之中,變永不磨滅的印記。
就像年之后依然反復做的那個夢,夢里昏暗的電影院,痛哭的人,一口也沒吃的棉花糖,影消失的暗巷……
之所以永遠記得,是因為那是最后一次見到媽媽。
當天晚上,媽媽爬上了頂樓,縱跳了下去。睡得無知無覺,被各種鬧嚷的聲音吵醒,才懵懂地意識到,出事了。
也沒人管,悄悄靠近了那白布蓋著的尸,掀開看了一眼,嚇得一屁跌在了地上。
因為這一眼,了刺激,連發了幾天的高燒。燒退之后,葬禮也辦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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