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所有的,被命運推到“不得不”的境地之下的選擇,都有其深遠的意義――譬如,讓兩個分明不同世界的人,生命短暫地發生了集。
一生,與不同的人,有過無數這短暫的集。
不過這一次,抓住了,他也抓住了。
人們將這樣的短暫集,稱之為邂逅,亦或是,緣分。
二樓,一條暗紅織花的地毯,向走廊的最深。
談宴西帶到了一個包廂門口停下,手攬一攬肩膀,打算一起進去,周彌卻說:“你就在走廊里等我吧。”
談宴西頓了頓,低頭看,“確定?屋里應該不止孟劭宗一個人。”
“不止他一個人才好。”周彌笑笑,“你就在這里等我,你進去了,我可能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談宴西點頭,往旁邊讓了讓,“行。我在外頭等你。”
周彌點點頭,手,幾無猶豫地推開了包間門。
那里頭燈火煌煌如晝,中式風格的裝修,一道屏風將房間隔作兩半,屏風前擺了兩桌麻將,屏風后,約可見是供人休息的沙發。
里頭人聲戛然而止,大家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
有一人率先出聲,調笑的語氣,“這誰的人啊?過來捉的?”
孟劭宗是坐在靠門這一桌的,他起先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跟著便站起,朗聲笑說:“是來找我的。跟大家介紹一下,這就是我閨……”
他一個“”字還沒說完,周彌已經走上前來,一面手,往提包里一掏。
只一瞬,掏了一疊A4紙出來,抬手,徑直往孟劭宗臉上一揚。
紙張打著孟劭宗的臉,又紛紛地散下去,飄在麻將桌上、地上……
大家都愣住了。
周彌冷聲開口:“出生證明、戶口簿、疫苗接種、闌尾手家屬知書……所有這些,簽字的人就一個,我媽,周寄。我從來沒什麼憑空冒出來的‘生父’,我的父親就一個人,他姓宋,宋錄生。”
孟劭宗臉難堪,訕訕一笑,剛要出聲,又被周彌給打斷。
“孟劭宗,欠你的二十萬,我也已經還給你了,我們早已兩訖。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請你以后,不要再打著我父親的名頭招搖撞騙。”
同一桌的,便有個男的笑著起哄,“小姑娘何必,老孟也是有心讓你認祖……”
周彌低眼看他,目冷然,毫不退懼,“您貴姓?”
“……免貴姓方。”
“我們姓孟、姓周和姓宋的人的事,跟您姓方的,又有什麼關系?”
這人頓時被噎住了。
周彌收回目,瞧向孟劭宗,還要再追問一句:“清楚了嗎?”
孟劭宗臉漲豬肝紅。
而周彌仿佛料到了這種況之下,他屁話也放不出一句,只干脆利落地轉。
卻不待開門,那門自地推開了――擎著把手的人微微躬,恭迎公主似的騎士做派,竟是在座各位,都得恭敬三分的,談家三公子。
屋里的人又是一愣,而談公子顯然并沒有進來打聲招呼的打算,甚而目都不曾往屋子里瞥一眼,接到了他的人,將人手一挽,就松了把手。
孟劭宗趕起,趕在門闔上之前,將門拉開了,追到走廊里,“宴西!”
談宴西腳步一頓。
孟劭宗走過去,見談宴西牽著周彌的手,兩人俱是目沉冷。
不過談宴西卻是一貫商人做派,臉上尚掛著客氣笑容。
孟劭宗賠笑道:“宴西,這不,我正打算找個機會,給你賠禮道歉呢。我那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談宴西臉上笑意半點未抵眼里,直接打斷他:“我原本想找個時間,跟孟總好好聊聊這事兒。我跟孟總,也算是頗有淵源。既認識這麼久,我以為孟總多知道我的脾。談家這招牌是大,可孟總掂沒掂量過,扛得起扛不起?我正是因為看了周彌的面子,今天就言盡于此了。后頭,孟總好自為之。不然,我不出手,談家有人看不下去,自會代我出手,那時候什麼局勢,就不好說了――還有,我跟周彌的事,談家都手不得,更何況旁人?”
孟劭宗只訕笑,“是,是……”
“孟總還有什麼指教?”
“沒事。不耽誤談總時間了。”
談宴西笑了笑,霜雪一樣涼薄的目,收回,再不看他一眼,只牽著周彌,朝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了。
下了樓,出了大門,談宴西方松了兩分力道,低頭看一眼,周彌眼里有薄薄的水。
他幾乎是不自,低頭,親在的眼角,溫聲笑說:“回家去?姚媽說,今晚吃山筍燉牛腩。”
周彌不說話地點了點頭,湊近一步,將額頭抵靠在他膛上。
談宴西也不再說話。
手將一擁,手掌著清瘦的脊背。
那年冬天,風雪天里凜冽的風,吹到今日的早春,只剩下些許清寒。
因溫相,這夜都溫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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