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軍營中，商量了許久的眾人還是決定先禮後兵，算是看在石牛山這些山賊沒有禍害過百姓的份上，同時也是為了陸離的安全考慮。後面這個理由直接說服了原本還有些不樂意的崔寧。畢竟若是直接強攻的話，這些山賊是很有可能拿陸離做擋箭牌或者直接殺了他泄憤的。

柳浮雲想要親自上山勸降的提議被崔寧和于敏一起阻止了。已經有一個被抓了，若是再來一個被扣下來，那他們就真的沒法向朝廷代了。更不用說這位柳大人份特殊，無論如何也出不得意外。于敏自告勇想要親自上山去，卻又被柳浮雲阻止了。最後只得讓崔寧從軍中選了一個手不錯又能言善道的文書上山去，畢竟剿匪的事他們也還算練，勸降的事自然也是做過的。

而此時的石牛山上也並不平靜。有些簡陋獷地大堂里，陸離坐在主位右下首的位置上淡定的喝茶。此時大堂中的人至有一多半的目里都帶著憤怒的瞪向陸離。不過此時的陸離卻並不是如今這大堂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的主角，雖然他算是幕後黑手。

一個看上去跟這些三大五的山賊有些不太一樣的中年男子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他邊有幾個人護著，於是這些人也就都被一起圍了起來。

那中年男子穿著一儒衫，看上去也是一個讀書人的模樣。三十五六的模樣，此時他的目正鄙視著站在主位上相貌兇惡的寨主。

「寨主，你這是什麼意思？就為了這個姓陸的幾句話，你就要殺我？咱們這麼多年兄弟，難道我還比不過一個當的可信？」那中年男子滿臉怒地道。

周圍的山賊們也有些遲疑地看向自己寨主，他們雖然是忠於寨主的，但是這些年軍師對山寨也立下了汗馬功勞。難道寨主真的因為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白臉幾句話，就要殺了軍師？一個壯漢猶豫著道：「寨主，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寨主深深看了軍師一眼，又看了滿屋子的兄弟們一眼沉聲道：「沒什麼誤會，只是有些事你們不知道哪兒。軍師，你是誰的人我心裡有數，到了這個時候咱們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那軍師臉微變，強笑道：「寨主這是什麼意思？我自然是石牛山的人。」

「你是上面派來監視我的，我這些年也沒有說什麼。上面不放心我們，派個人看著也沒什麼不對。但是，我卻不能讓你將我們這幾百號人都送上死路。」寨主沉聲道。

軍師連忙道：「寨主，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他是朝廷的人，寨主你怎麼能相信他的話？」

陸離有些好笑地看著這一幕，這時候才淡然道：「朝廷的人不可信麼？這位軍師…難道你的主子不是朝廷的人？」

「我不明白陸大人在說什麼！」軍師冷聲道，看向陸離的眼神滿是怨恨，「陸大人當真是辯才無礙，不過才兩三天功夫就能說寨主連我們這些好幾年的老人都要下手！在下真是佩服的很！」

陸離微笑道：「你不必如此義憤填膺，我記得石寨主並沒有說要殺你們。我說的是對是錯，很快不就能知道了麼？軍師若是對石牛山沒有異心，為何剛一聽到陸某在山上的消息，就急匆匆地想要往山下傳信？」

「你口噴人！」軍師咬牙道。

陸離道：「軍師可知道我為何沒有讓人攔截你的信？」

軍師臉上閃過一疑，神變了又變，突然彷彿想到了什麼，驚怒地瞪向陸離。陸離抬手輕叩了一下負手，微笑道：「引蛇出，我覺得你幕後的主子一定不是石寨主以為的那位。不如我們就看看，這小小的古塘縣，倒地能聚集多路人馬來？」

軍師狠聲道：「陸大人，太過聰明的人都活不長！有些人不是你能夠招惹得起的。」

陸離點頭，「多謝提醒，可惜上面的人的急，我們這些小人也是沒有法子，只求一條活路罷了。」

軍師有些不解，但是卻沒有人給他時間再問。因為主位上的寨主已經揮手讓人將他下去嚴加看管了。大堂里的其他人也跟著退了出去，有了陸離跟軍師的這一番對話，他們也有些明白了，他們尊敬有家的這位軍師或許真的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啟稟寨主，山下有人上來了。說是招安，只要我們放了陸大人，下山投降，一切好說。」門外，有人進來稟告道。

石寨主看向陸離，陸離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寨主立刻沉聲道：「不見！」

「那…寨主？」

「趕下去！告訴他們，有本事就山上來。本寨主不怕他們！」

「是！」

揮手讓人退下，寨主有些煩躁地看向陸離道：「陸大人，你倒地是怎麼想的？真的要打？」

陸離道：「稍安勿躁，你現在就算下山投降，你以為那些人會放過你們麼？你們說的話，和他們說的話，哪一個更容易讓人相信？」

石寨主皺了皺眉，嘆了口氣。當年一時衝上山落草為寇是不是做錯了？

去勸降的人連人都沒見到就被人趕下來了，山下的眾人心中的覺卻是各不相同。崔寧暴跳如雷，直罵上山的山賊給臉不要臉。于敏唯唯諾諾的符合了幾句，心中在想什麼卻沒人知道。謝安瀾和柳浮雲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

石牛山不是什麼十萬大山連綿不絕的地方，就算是一時半刻攻不下來，只要圍上一兩個月，這些人自己就得爬下山來。這些人為什麼不肯接勸降？如果不是他們有絕對的信心知道朝廷的兵馬奈何不了他們，就是這些人的罪行滔天，心知肚明就便是投降也難逃一，乾脆拼個魚死網破。

但是他們似乎沒有聽說這些人犯過什麼天大的罪過。

「謝公子有什麼看法？」營帳外面，柳浮雲問道。另一邊崔寧已經在調集手下兵馬，準備強攻了。

謝安瀾靠在一柱子上，搖了搖頭道：「或許是山上的人有什麼依仗？」

柳浮雲蹙眉道：「天子腳下，他們能有什麼依仗？就算巡防營的人攻不下他們，還有飛羽營。」

謝安瀾沉默，其實心裡有些懷疑是不是陸離在山上又出了什麼幺蛾子。但是好端端的，陸離怎麼會不想要山賊投降？總不至於他想要落草為寇吧？

柳浮雲也不糾結這個問題，抬眼看了一眼後不遠的石牛山，問道：「謝公子覺得，巡防營攻的上去麼？」

謝安瀾道：「這個…若只是我一個人，上山去應當不是難事。但是大批兵馬想要攻上去，就不知道山上的防如何了。從下往上，總是不太容易的。」

柳浮雲道：「我看也懸。」柳浮雲想起謝安瀾前一句話，看向謝安瀾道：「無公子還是不要孤冒險的好，山上況不明。更何況……」

更何況，陸離也未必就真的在山上。

謝安瀾瞭然一笑，道：「多謝公子提醒，我不會衝行事的。」

崔寧的第一波攻勢果然被人毫不留的打了下來。雖然傷亡並不大，但是為朝廷的正規軍被一群山賊土匪打得灰頭土臉，崔寧年輕的臉上神還是有些不好看。無奈之下只得先下令撤退，休整之後在做計較。

深夜，陸離依然還未睡。

空的房間里只有陸離一人，亮著一盞孤燈，坐在有些昏暗的房間里的影顯得有幾分寂寥。推開窗口，窗外是茫茫的黑夜和時不時巡邏經過的人，還有抬頭看漫天繁星。今晚的天氣不錯，陸離突然有些悵然的想起了他離家已經差不多十天了。

家……

想起上雍皇城裡那個小小的院子，想起那家裡的人，陸離輕嘆了口氣臉上的神略微有幾分苦。

其實這次真不是他故意要搞事冒險的，剛到古塘縣他就察覺了古塘有些不對的地方。等到查賬冊的時候，于敏看似毫不瞞實則暗中監視的行為更惹得他注意。所以在看賬冊的時候就格外仔細了一些。于敏是個謹慎的人，既然懷疑他知道了什麼就絕對不可能放他平安離開古塘的，無論他到底是知道了許多還是只知道一點皮。一個小小的六品員遇害，其實也並不算什麼大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于敏還有他背後的主子並不會罩不住。

從那些來截殺他們的人手中逃，陸離原本應該立刻回京的。但是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而且昭平帝確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讓他去慢慢查。不管古塘縣有什麼，他都必須出一點績來讓昭平帝滿意。否則，堂堂天子憑什麼親自提拔區區一個剛中了進士的探花？狀元還在書房裡讀書，榜眼還在翰林院里整理卷宗呢。

所以險之後陸離讓陸英去辦別的事，自己卻反其道而行沒有走註定會被重兵封鎖的回京路，而是反到了石牛山，暗地裡見到了石牛山的寨主並功的說了他讓他在石牛山藏了起來。直到…朝廷兵馬的到來。

石牛山註定是一顆隨時會被人拋棄的棋子，從第一次聽說石牛山有個山賊寨子開始陸離就覺得奇怪了。等到發現追殺自己的人跟飛羽營有關之後他就明白了。不過，石牛山這個地方給他的驚喜和消息倒是依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算對方暫時沒打算拋棄這顆棋子，這個地方依然還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的。

暗夜裡，窗前一道暗影閃過。陸離一驚立刻側一讓卻並沒有驚出聲。只見那暗影飛快地閃了房間，避到了窗戶一側的牆后。外面，一隊巡邏的人正好走了過來，看到這邊窗戶開著立刻走了過來，「陸…陸大人？」

陸離平靜地道：「我有些悶睡不著，打開窗戶氣。」

巡邏的人看了看他見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點頭告辭。等到巡邏的人漸漸離去，陸離方才看向窗后的人，眼神溫，「青悅。」

黑人隨手摘下臉上的黑巾，出謝無那張清俊的面容。上下打量了陸離幾眼，謝安瀾冷笑道：「看來陸大人這幾天過得不錯啊，倒是我白心了。」

「夫人…」陸離有些無奈地手想要拉的手，卻被謝安瀾沒好氣的抬手拍開了。看到眼前一副悠然模樣的某人就忍不住心裡來氣。之前陸離下落不明，心中也很是焦急。畢竟陸離是個文弱書生，若是落到敵人手裡就算人家不殺他，刑訊折磨他也未必扛得住。就算沒有落到敵人手裡，若是沒有陸英在邊，野外生存只怕也能攔死這位貴的新科探花。誰知道人家陸大人本不需要心，即便是強敵環視，跑到別人的地盤上他也能忽悠地對方對他客客氣氣的。

就是多餘擔心的！

「夫人，我被山賊抓了。你是來救我的麼？」陸離著，俊雅的容上帶著幾分委屈的問道。

謝安瀾覺得自己嗓子有點想要咳嗽，勉強忍住了。

陸離無奈，「我跟陸英走散了，不小心撞到山賊手裡了。讓夫人擔心是我不對，但是，這也是沒法子啊。」

弱一個確實是沒法子，謝安瀾偏著頭打量他，「哦？這裡的山賊竟然沒有將你出去？」

陸離略靦腆地道：「我告訴他們，就算他們將我出去，等到朝廷追究下來的時候那些人還是會將這事推到他們上。若是我死了，他們就真的百口莫辯了。所以，他們才留下我的。」謝安瀾瞇眼打量著眼前的俊雅青年。絕大多數時候，陸離看上去都是一個沉穩而且令人信服的年人的。他的氣勢很容易讓人忽略他其實還沒有及冠這個事實。但是此時的陸四，卻讓謝安瀾覺得眼前站著的真的是個完全無害的溫文年，需要人拯救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