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咸臉沉地帶著人從外面進來,掃了一眼正要退出去的幾個衙役和一臉歡喜的柳榮等人,沉聲道:「曾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曾大人起朝著柳咸拱手行了個禮,然後才慢悠悠道:「怎麼回事兒?下也正巧想要向柳侯討個說法呢。這青天白日的貴公子便帶著一群人想要砸了我承天府尹衙門,這是不將下這個府尹放在眼裏,還是不將陛下放在眼裏啊。」
柳榮高聲道:「曾奉維,你休要口噴人!我們什麼時候不將陛下放在眼裏了?」
曾大人卻沒有理會柳榮,而是看向柳咸挑了挑眉。意思是,柳侯你看到了?一個無半分功名職的紈絝子弟,仗著有柳家做靠山就敢在衙門公堂上直呼府尹大人的名諱,不是目中無人是什麼?
柳咸輕哼一聲,瞪了柳榮一眼沉聲道:「老大,閉。」
柳榮臉立刻僵的有些難看,卻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滿住了口氣。
柳咸看著眼前的承天府尹,眼神也有些冷漠。只是道:「犬子一時急不懂事,若是有什麼衝撞了大人的地方,還見諒。」
「見諒,見諒。」曾大人笑容可掬地道:「咱們都是替陛下辦事的,只要正事辦得好,別的都是小節,柳侯不必放在心上。那麼,柳侯這會兒親自前來,是為了柳家名下的土地的事兒?」
柳咸微微點了一頭,正要開口說話,曾大人卻並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擊掌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本就知道柳侯為貴妃娘娘的兄長,深皇恩怎麼會像外人那般不知輕重呢?柳侯一心為陛下分憂,實乃我被楷模。來人啊,將柳家的卷宗地契和賬冊都拿來,算出柳家原本的土地,剩下的柳侯儘管給咱們置便是。嘿嘿,半月之若是無人認領補稅銀,便直接充戶部吧。」
「等等!」柳咸臉難看極了,這個承天府尹就顧著自己說話,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就自說自話起來了。
曾大人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柳咸道:「柳侯還有什麼吩咐?」
曾大人雖然看著柳咸,話也是對他說得。但是實際上注意力卻都在站在柳咸後的柳浮雲上。他跟柳浮雲也打過不道,自然知道這個年輕人看著溫文無害,實際上卻比柳咸要難對付得多。只是見他垂首站在柳咸後似乎一直沒有開口的意思,曾大人倒是暗暗鬆了口氣。
柳咸咬牙,好半晌方才從牙裏出幾個字,「本侯不是來辦這事的。」
曾大人彷彿更加疑了,「不是?那柳大人是來做什麼的?如今承天府上下都在忙這個事,柳大人若是有別的什麼事只怕要過些日子才能來。更何況...柳大人為何不願為陛下分憂?」
柳咸心中對這個一臉迷茫的人恨得牙,柳家名下掛著這麼多的土地,自然不是白掛的。這些年不知道從這些人手中得到了多好。如今若是這樣做,不僅僅是那些每年好幾萬的銀子沒有了,更要與那些依附於柳家的人離心了。柳家人本就花費奢靡揮金如土,若是沒有了這些人的支持,只怕立刻就要不敷出了。
但是這些理由都不可能拿到明面上來回答曾大人的提問。所以柳咸只是輕哼了一聲道:「曾大人也莫要為難本侯,我柳家雖然深皇恩,倒地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侯爵之家罷了。若是咱們先一步作了,豈不是得罪了別的人家?上雍皇城裏那諸多的公爵,宗室親王郡王公主郡主們能夠饒過了我們?」
曾大人挑眉,「那柳侯的意思是?」
柳咸道:「若是別人家做了,咱們自然不敢怠慢。但是若是宗室的皇親們都不肯配合,請恕本侯實在沒這個膽子搶這個風頭。」
曾大人負手挲著指腹,這些話肯定不是柳咸自己想的,八是他手下的那些幕僚想出來搪塞承天府衙門的。不過這個理由倒是十分的現實也很拿得出手。為了怕得罪別人自己也不敢出頭,確實是很符合上雍這些權貴圈子裏的人們的想法。
不過,這些事早在最初承天府上下就已經預料到了。所以曾大人也並不含糊,笑瞇瞇地從案上去過一份卷宗笑道:「實不相瞞,大人擔憂的事下自然也考慮過。陛下也憂心諸位雖然有忠君報國之心,卻礙於面不好出頭。所以,下已經得了陛下的旨意。陛下欽點了好幾家,下令三日之這些人若是還不配合的話,就將其名下所有田地都已貪墨抄沒歸國庫。而且,還要治其一個欺君之罪。這其中有兩家國公府,一個郡主府,兩個侯府,還有一個一品大員的府邸。如此一來,柳咸想必是沒有後顧之憂了?」
對上笑容滿臉的曾大人,柳咸只能臉鐵青的啞口無言。
大堂里一時間有些尷尬,好半晌柳咸方才問著曾大人冷冷地道:「曾大人,凡事適可而止。」
曾大人笑容不改,「多謝柳侯教誨。」
柳咸冷哼了一,轉拂袖而去。柳榮等人見柳咸走了,自然也不敢再留下了,連忙跟了上去。
「曾大人,告辭。」走在最後的柳浮雲拱手道,也是柳家唯一還有幾分風度涵養的人了。
曾大人心中暗暗嘆氣,「浮雲公子慢走。」想了想,曾大人還是勸道:「浮雲公子,承天府此事從未想過針對何人,實在都是為了朝堂。公子深明大義,還能夠勸一勸令尊。」
柳浮雲淡淡一笑,並不置可否,目淡淡的從大堂里掃過道:「怎不見陸大人?」
曾大人道:「哦,陸大人?他今天有事,並不曾來過衙門。」
「原來如此,告辭。」
「不送。」
原本還滿了人的大堂頓時清凈了下來,等到柳浮雲的影在門口消失曾大人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淡了下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一直站在堂下沒有開口的楊圭皺眉道:「大人,柳家人素來不講理,他們不會對大人下手吧?」
曾大人有些疲憊地坐了回去,無奈地道:「就算是這樣,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本跟陛下說將柳家加這第一批抄沒的名單里去,足以達到殺儆猴的效果。但是陛下卻顧慮貴妃娘娘的和腹中皇子再三猶豫還是沒有同意。也幸好柳家人如今也擔心柳貴妃的,否則讓柳貴妃在陛下面前多磨幾次,只怕陛下就當真要同意直接將柳家的賬目全部給撤了,那樣的話,咱們的事就更加沒法做了。」
楊圭也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若是時間過了這些人還是不肯配合,難不朝廷真的能直接將這些田地都收歸國庫?」
曾大人挑眉道:「這個麼...就看陛下的決心和這些權貴們到底能折騰到什麼地步了。」這兩天上朝,許多人看他的神都不太友善。曾大人估著,只怕彈劾自己的摺子也該差不多要上了。
煩躁的拍了拍額頭,曾大人道:「去雍......」
「大人,陸大人不在城裏。」楊圭同樣的看著自家大人道。
「......」本為什麼要一時心愧疚同意讓他休假?本為什麼要愧疚?明明所有的事都是陛下的意思,跟本有什麼關係?本自己還頂著一大摞的黑鍋呢。磨了好一會兒牙,曾大人忍不住怒吼道:「讓他立刻給我回來!」
「.....」
柳家一行人出了衙門大門,臉還有些不善的回頭去看相比平時顯得格外熱鬧的承天府大門口。柳榮到柳咸跟前道:「爹,難道就這麼算了?這個姓曾的,拿著當令箭,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若是不教訓教訓他,別人還當咱們柳家怕了他了!」
「閉!」柳咸煩躁地斜了柳榮一眼,沒好氣地道:「若不是為了你,本侯何必專程跑這一趟丟人現眼?你還想砸了承天府大堂?你怎麼不去砸了書房呢?一大把年紀了,你若是有浮雲半分省心,我就沒這麼多煩心事了!」
原本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呵斥柳榮就有些拉不開臉,又聽到柳咸提起柳浮雲,柳榮的臉更是有幾分猙獰扭曲了。他跟柳浮雲無論是生長環境還是所到的教育熏陶都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是跟尋常落魄人家的野孩子一眼長大的,柳浮雲是按照上雍皇城中最優秀的世家公子的標準培養出來的,無論如何他永遠也學不會柳浮雲上的氣質和風度。強行去模仿,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但是這難道是他願意的,每次聽到別人將他跟柳浮雲相提並論,柳榮心中就像是被油煎一般的痛苦難。被自己的父親這樣說,這種痛苦和憤怒就更加的深重了。
柳榮忍不住恨恨地瞪了柳浮雲一眼,語帶嘲諷地道:「既然爹覺得十三弟厲害,兒子也想聽聽十三弟有什麼高見能夠解決眼下的問題。」
聽他這麼說,柳咸也忍不住看向柳浮雲。雖然很多事的想法這個兒子都跟他不和,但是柳咸從來不否認這個兒子的優秀和聰慧。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給他他都能辦得妥妥帖帖,從來沒有出過一紕。柳咸也想知道,眼下的事兒子會不會有什麼解決方法。
柳浮雲沉默的搖了搖頭,柳榮臉上譏誚的神更重。正想要再嘲諷幾句,就聽柳浮雲淡淡道:「父親,這是陛下的旨意,是朝廷的政令。承天府的公告我看過,設計的天無。就算有子可鑽,也絕不會是能讓柳家這樣的人家鑽過去的。」若是連柳家這樣的龐然大都能隨意鑽過的,那承天府現在就可以歇歇別費事了。承天府尹曾大人他也接過幾次,行事風格也頗為悉。這樣縝的政令措施不像是他的手筆,反倒像是......
柳咸皺眉,「難道就這麼認了?」
柳浮雲一看就知道柳咸本不會同意出那些不屬於柳家的產業,那畢竟是柳家很大一部分收的來源。在如今柳家的產業連續遭到打擊的時候,柳咸就更不願意放棄任何一點東西了。而且,就算是柳咸同意了也沒用,柳家確實是他說了算的,但是那些產業是分別掛在很多人名下的。那些人只會比柳咸更缺錢,也更捨不得這些收。
柳浮雲搖搖頭道:「再看看吧,且看誰磨得過誰。」說完,柳浮雲便不再理會眾人,負手向前走去。
「爹,你看他這是什麼態度?」柳榮有些惱怒地道。
柳咸倒是早就習慣了柳浮雲這個態度本不以為意,但是眼下柳家的事卻不能真的如柳浮雲說得那般再看看吧,思索了片刻,柳咸沉聲道:「去懷德郡王府!」
柳家,或者說是京城的權貴們的反擊果然來得又快又猛,第二天的早朝上,曾大人就被如雪花紛飛一半的彈劾摺子打得暈頭轉向。原本在朝中人緣還算不錯的曾大人彷彿突然了人人厭惡的存在,不管是曾經關係好的關係不好的,統統都看他不順眼了。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殺父之仇,自然不單單是看不順眼而已了。即便是京城裏一些素有清廉之風的老臣也對曾大人極為不滿,顯然許多事一旦關係到自己的利益,所謂的對錯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更何況,這種事從前朝到如今一直就存在,從來也沒人說過不對,現在怎麼突然就是錯的了?可見確實是某人為了政績功勞,在陛下面前進讒言了。
曾大人在朝堂上被叮出了滿頭包,回頭進了書房還被昭平帝明裏暗裏的敲打了幾句。主題當然就是對柳家下手不要太狠了,適可而止。畢竟是貴妃的娘家,貴妃如今正懷著龍子,心很重要云云。鬱悶的曾大人險些都想要當場哭出來掛冠求去了。這就是跟了一個不靠譜的主子的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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