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麟就算沒有靈力，但手勁兒也是極大的，林渡有那麼一段時間，脖頸的青筋都疼得暴起。

雎淵看不過眼，想要代替自家小師妹，畢竟自己這個大徒弟的強度，幾乎都快追上他了。

林渡卻沒要他上來替換。

甚至還能出一點笑，就算疼得近乎崩潰，也沒離墨麟攥著的手。

“一會兒而已。”

林渡這會兒在劇痛之下，腦子居然格外清醒，比起心痛來說，腕骨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麼。

將夢境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會兒，一會兒是墨麟哭著握著的手腕，哀求著小師叔的模樣，一會兒是閻野蒼白睫上眨掉的一點淚珠。

修士道之后，除非心魔，極會有夢境了。

一切夢境，皆因日有所思，夢境既為嗔癡，人若心中清凈無所求，自然無夢境。

無論夢或是噩夢，都是心中有所求，有所眷，有所執著。

那不是林渡的夢境，那是林渡的心魔。

原劇中，為什麼只提及林渡天生不足，為什麼說林渡這個小師叔道心純粹，修煉速度奇快，超出共同門的弟子數倍不止。

從沒有一句話，提過林渡的心疾。

原劇中林渡的心，只怕是好的。

林渡甚至沒有去問系統，只是安靜地接了這一點。

有些東西，隨著修煉境界的深，離天越近，遲早都能解開。

不在乎了，無論是誰來渡人，無論這心魔是不是自己的，都無所謂了。

墨麟不過是因為意外了這個傷，都難以接，也不難猜，夢中的林渡為什麼道心會因為自己這個大師侄不穩。

林渡知道自己骨子里帶著點不可更改的偏執，矯點說，一生顛沛流離，所以格外穩定和平靜，誰都不可以把的平靜破壞。

無論是誰。

就是經不起大風大浪，顛沛流離，友人離散，家門被毀。

親人逝去這點拋開不談，沒有親人。

偏執狂修不了清凈無為，修不了太上忘。

林渡就只想一點點拼湊好那些即將支離破碎的東西。

墨麟算第一塊。

“大師侄，別怕，正好你這會兒不了，之后只怕也要養著，先前讓你看的書看過了嗎？”林渡忽然就開始說話。

墨麟沒想到這個關頭小師叔還要拷問他的功課，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林渡，用力眨了眨，卻發現蒙了白布，看不見。

林渡等不到他的回答，就繼續說了，“你這煉歸煉，還得多讀點書啊。”

晏青就是讀書多，元燁雖然讀書，但是看得多，就不像墨麟這個實心眼兒的，容易出事。

林渡絮絮叨叨地勸學，“你是個實心眼兒，多讀書沒壞，‘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惡人之異于己也。‘”

“天災難躲，人禍可防。”

當著兩個師兄師姐的面，還在大剌剌教訓這比自己大好多的師侄。

麻婆婆沒說話，心中卻覺得這小孩兒還是了點。

雎淵倒是被林渡說得一愣一愣的，封儀抱著胳膊聽了一會兒，偏頭小聲抱怨，“閻野師叔到底教給了小師妹什麼七八糟的東西。”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啊，這不勸學呢嘛。”雎淵說道。

封儀沉默了一瞬，“不過你那徒弟，確實需要和小師妹中和一下了。”

一個以為自己只要足夠強就能無視一切謀詭計，一個恨不得走一步算一百步，心眼子都快把那小心臟給空了。

但凡兩個人一人分對方一半，估計都能好些。

封儀和林渡相時間不長，但短短半天，已然發覺，林渡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目的的。

哪怕是科打諢的話，那也是有意為之。

慧極必傷，從不是虛言。

封儀都害怕林渡的小腦瓜子有一天因為想太多想冒煙了。

這一場刮骨酷刑持續了很久，本來就是臨近傍晚才開始，此刻已經是深夜。

墨麟到后面疼到沒有力氣，終于松開了林渡和夏天無。

“好了，藥也煎好了。”麻婆婆將那早已染黑的銀線扔進盤子里，招呼尸傀來送藥。

雎淵接了他們傳來的傳音符，連夜從無上宗取了天品龍草，幾乎是和封儀前后腳趕到了凰城。

四樣關鍵藥材全齊，剩下的輔藥麻婆婆沒說，卻在拔出蠱蟲之前將藥燉上了，到這會兒剛剛好。

墨麟被夏天無包扎好傷，接著灌下湯藥，順勢躺了下去，人已虛，強撐許久，方才暈了過去，暈厥過去之前，還沒忘記又去扯林渡的手。

“小師叔，我沒事，骨頭也好著呢，仙靈之氣雖被那玩意蛀了許多，還有一，我很快就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林渡形一僵，覺到了那雙溫熱手上的汗水。

記憶又回到了夢中雙手染拽著的手腕的時候，林渡想，這手還是永遠干燥，不要染的好。

接著，轉出去，并不需要人的攙扶，純靠記憶，順利地走到了門口，接著推門而出，這才摘下了眼上的紗布。

已是深夜，院子大部分都被藤蔓掩蓋，并不能看到完整的天。

林渡干脆利落地翻上了墻，仰頭看著凰城的夜幕。

此在滇西，白日里剛下過一場雨，夜幕也跟洗刷過一般澄澈，難得不見終年的霧嵐。

居然是個滿月。

林渡忽然覺得心有些發，輕聲嘀咕一句，“中蠱的又不是我，怎麼回事。”

那夢中墨麟的形看得清楚，心痛難忍，失去理智，神魂卻無異狀，分明就是中了蠱。

麻婆婆走出屋門的時候，被那院墻上閑散垂著的一條嚇了一跳，順著那條看去，才發現是那小孩兒落拓坐在矮墻之上，瀑布般的靈藤傾瀉而下，月之下，邊有無數晶瑩的月花綻放。

比起那些白袍銀面人，林渡這一張臉和通疏冷的氣勢就足夠唬人，說是月神降世定然有人信。

“你坐到我的藤了。”麻婆婆開口。

“你這藤不好，月對您來說也是好，怎麼不讓月照進院子里來。”

麻婆婆有些意外，但隨即下了心底的驚訝。

封儀不知道從何知道自己是尸王的事，但的確知道，林渡是封儀的師妹，知道自己是尸王，說出月對好這件事并不奇怪。

“你的腕骨骨裂，還敢跳上去？”麻婆婆自顧自地坐到了月藤下的搖椅上。

“用的左手。”

林渡是個左撇子，但在所有人面前，慣用的都是右手。

倒不是為了什麼留一手，而是因為林渡在現代小時候用左手吃飯，都會被親媽打手，一直打到改過來為止。

麻婆婆被噎得頭疼。

“林渡，若你有朝一日活不下去了，可以考慮來找我，你很強，會變得比我更強。”

林渡擺了擺手，“算了，死了就死了。”

“與人斗，其樂無窮，與天斗，勞心勞力，不過一場空。”林渡歪頭一笑，“您說對嗎？”

麻婆婆無奈地看著，“書上可不是這麼寫的吧？”

“我就是這麼說的呀。”林渡笑了笑，右手腕靈力蓄積纏繞，滋養著那點骨裂。

“如今幕后之人不出，你想怎麼殺？”

麻婆婆在月下不知燒什麼東西，傳出了一冰雪的味道。

林渡左手點在曲起的膝蓋上，垂眸思索片刻。

也在猶豫是明著殺還是暗著殺，暗著殺好辦，只是……

無上宗的子，只怕是需要明著殺的。

既然要明著殺，那就要好好布局，占據道德制高點，還要充足的證據鏈，防止對方反咬一口。

偏偏最關鍵的柳妖軀已經沒了，靈藤做軀這件事還得另一說。

最好的辦法……林渡的手慢慢在膝蓋上移，如同布陣落子一般。

林渡歪著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粲然一笑，“先讓他把那五十萬給了再說。”

回頭看向屋陸續走出來的三人，“敢問師兄，你有五十萬上品靈石嗎？”

雎淵面上一抖，捂住了自己的儲袋和儲戒，“小師妹……你要五十萬上品靈石做什麼？”

他還……真不一定有。

林渡又看向了封儀。

封儀不需要問了，開口，“沒有那麼多，但隨便找幾件儲戒里的寶賣了也不是沒有。”

林渡一拍掌，“問題就在這里啊，連你們都沒有，為什麼一個飛星派的長老五十五萬隨便掏，眼也不眨呢？”

五萬或許是飛星派掏的，五十五萬可就不一定了。

林渡問過掌門大師姐，飛星派那邊后來沒有過任何通的靜，知不知道坐地起價還不好說呢。

閻野是陣道魁首另一說，可印仲算個什麼東西。

飛星派是大宗門，人多得厲害，長老的年例也是修煉資源，拿了肯定不可能只做個守財奴的。

印仲要是沒點副業誰敢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