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比山明明形瘦削,赤腳踩在沙地上的聲音輕不可聞,但步步走來的模樣卻彷彿山嶽一點點碾而來,得周圍空氣都凝固了。
直面殺意的葉羲臉不變,眼神卻凜冽了起來,同時握了祖巫骨杖,隨時準備迎戰。
站在葉羲邊的蒼辛抱著胳膊,毫沒有手的意思,甚至還後退了一步,給他們留出戰鬥空間。
就在火藥味達到頂點,氣氛一即發,貍比山和葉羲同時準備暴起出手的時候。
一隻寬厚的大掌從後面拍住貍比山的肩膀。
「行了,回你的領地吧。」
蒼氏族主聲音平淡,語調不容置疑。
貍比山的殺氣卻更加高昂,他肩膀一桀驁地掙開蒼氏族主的手掌,拔出腰側的骨刀狠狠向葉羲斬去。但跟著蒼氏族主猛然發出海般的驚悚氣息,這氣息鎖定貍比山,只要貍比山再一下,迎接他的就會是滅頂攻擊。
貍比山驟然頓住,臉變得很難看。
他像石像般一不地站在原地,咬住牙,眼睛赤紅地盯著葉羲,臉頰劇烈,有種目驚心的想要豁出一切的鷙。
但最終貍比山的殺意如泄了氣的皮球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也像灰喪到極致般,沒說一句話,就掉頭大步離開了這裏。
葉羲側頭,看著貍比山消失在灰黃的石屋群落中。
「你是羲城部落的元巫?」
蒼氏族主收斂氣息示意葉羲進石屋,邊走邊說道。
葉羲回神:「是。」
兩人走進石屋。
石屋沒有椅子也沒有桌子,只有巖石臺石墩和皮墊子。蒼氏族主抬手,讓葉羲隨便坐,自己找了張皮墊子坐下。
葉羲握著骨杖,緩緩坐在蒼氏族主的對面。
蒼氏族主形高大,面容獷,一看就是屠戮過萬千強大兇的那種狠人,上的腥味濃到洗都洗不掉,尋常戰士恐怕都不敢直視他,但他對葉羲的態度倒是很和煦。
「這些年我們氏族一直沒去東部,消息太落後了,竟然第一次聽到羲城部落。」
葉羲微笑道:「羲城算是個新部落,族主大人沒聽說過也不為奇。」
「哦?」
蒼氏族主不相信:「新部落能出一位元巫?」
葉羲:「羲城……更準確地來說,是一個部落聯盟,加起來的人數和實力要遠遠超過大部落。」
蒼氏族主大笑道:「看來隕石雨過後,我們氏族錯過了很多故事啊!」
葉羲微笑不語。
蒼氏族主臉一變,雙目如利劍般向葉羲,語調猛地轉冷:「那麼羲城的元巫,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葉羲點頭致意道:「無意出現,我先前也不知道這裏是氏族的地盤,如果打擾了諸位,我可以立刻離開。」
「無意出現?」
蒼氏族主目掃向葉羲的蠶長,彷彿不經意道:「蠶人族已經滅了,貴部落倒是奢侈,竟然用蠶布做子?」
葉羲角微微扯起,目撞向蒼氏族主:「諸位既然這麼多年沒去東部,竟知道桑蠶嶺被滅?看來桑蠶嶺的滅亡跟氏族有關?」
蒼氏族主和葉羲就這麼注視著對方。
誰都不清對方是不是滅桑蠶嶺的元兇,誰的表都沒有破綻。
良久,蒼氏族主笑道:「元巫還沒回答,為什麼貴部落的蠶布多到用來做子,蠶布能遮蓋源石氣息的,怕是現在沒有部落不知曉吧?」
「我猜猜……」
「或許桑蠶嶺消失的那條蠶王就在羲城?」
葉羲:「羲城確實有蠶王……」
蒼氏族主神一凜,但接著葉羲又微笑補充道:「不過那是由我親自養大的新蠶王。」
「至於新蠶王的來歷,也不是稀奇事,我曾幫過桑蠶嶺一個大忙,老蠶王因此謝我,送了我一條王種初代蠶。桑蠶嶺被滅后,我用源石悉心餵養那條王種初代蠶,僥倖將它培養新一代蠶王。」
「有新蠶王在,所以羲城不缺蠶布。」
「現在羲城已經開放了易區,蠶布也是可易的品之一,若是氏族缺蠶布,不妨去我們易區逛逛。」
蒼氏族主揚了揚眉:「羲城竟養出一條新蠶王?」
他搖頭自嘲道:「看來是我誤會了。」
說完這兩句話蒼氏族主像陷了沉思,雙目微斂,一時不再開口。
葉羲握著祖巫骨杖起,笑道:「誤闖氏族的領地,打擾諸位了,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蒼氏族主立刻回神站起來:「羲城元巫怎麼這麼急著走?還是讓我們好好招待一番吧,我們這可是很來客人啊。」
葉羲微笑道:「已經夠打擾了。」
蒼氏族主:「羲城元巫別推辭了……」
葉羲還想再推拒,可蒼氏族主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怔在原地。
「羲城元巫既然和桑蠶嶺關係不錯,正好,我們這還有桑蠶嶺倖存的一名蠶,不知道羲巫認不認識,或許有興趣敘敘舊?」
……
夕西下。
昏黃的芒照耀在巨桑樹的樹冠上,再過層層疊疊的桑葉,出條條朦朧的金束。
葉羲握著骨杖,緩步走進巨桑樹的樹蔭下,然後仰起頭。
只見最的那桑枝上正坐著名穿著皮的蠶,肚臍不停噴吐蠶,雙手如豎琴般不停撥著,將一條條蠶快速地紡織布。
金束照在蠶灰白的皮上以及雪白披散的頭髮上,畫面靜謐好。
蠶織得很專註,但仔細看,卻能發現與其說是專註不如說是麻木與獃滯,彷彿靈魂被離了,只有還依照本能在作。
「阿織。」
葉羲輕聲喚道。
蠶作頓住,緩慢又疑地環顧了一圈。
葉羲:「阿織,我在這兒。」
阿織緩緩低下頭,看到樹底下的葉羲,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臉上的表變得越來越不可置信,右手支著桑樹枝,在桑枝上愣愣地站了起來。
然後像注了彩,阿織一下子變得活潑生了。
「葉羲哥哥!」
阿織大著從桑樹上朝葉羲跳下來。
葉羲準確地接住阿織,微笑道:「是我。」
阿織從葉羲懷中抬起頭來,笑得燦爛,眼中有著淚。
葉羲低頭看著阿織笑臉,看著已經布上皺紋的眼角,鼻子一酸,像從前那樣了阿織的頭髮。
六年,還是七年不見了?
阿織竟已經從懵懂活潑的孩,變了一名面容微老的中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