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晚大張旗鼓的在東宮裡竹歌舞，有沒有想過聖人那邊。”

最後還是裴顯先開了口， “聖人至今重病纏，宮中限制了舞樂火燭。你這個東宮之主， 聖人親妹， 卻在夜晚酒宴喧嘩， 傳出去不好聽。”

薑鸞姿態隨意地搖晃著杯中酒，“裴中書不知道？聖人前幾日清醒時， 特意遣人來東宮知會，說東宮並不隸屬后宮，我不必過於拘謹。今晚我召了大白小白兩個，隨便在院子裡跳個舞， 喝幾杯酒， 沒想到卻驚了裴中書。”

敷衍地舉杯，“出乎意料的意外之事。”

當真是出乎意料。

從前在公主府的時候，裴顯還依仗著長輩份， 幾次夜的寢堂， 把從床頭揪起來說話。

但自從主東宮， 裴顯便再沒有夜過一次。

要麼，是東宮的嗣君之位，在他心裡的分量不一般；要麼，就是八月裡放下的那句狠話，‘從此做不舅甥’，被他聽進去了。

也想不出，裴顯今晚怎的突然過來了。

文鏡在門外那句大聲的‘見過督帥’驚所有人之前，正在歡快的竹樂音裡和謝瀾商議著，

“靡靡竹樂音，人燈下歌舞，有點你說的‘細微之破局’的意思了。以後我想惹事，就用這幅紈絝模樣見客？”

謝瀾冷靜地指出，“還了酒。喝酒鬧事，說話可以更肆意些。鬧完後可以順勢推到醉酒的緣由上，諒解起來也更容易。”

薑鸞一拍手，“好主意。”

夏至端來了宮廷裡自製的‘松泉釀’，天氣冷了，玉壺放在溫水裡溫好了才端上來，給薑鸞和謝瀾兩邊分別斟酒。

薑鸞喝了一口，了角，

“甜甜的。好喝是好喝，但怎麼喝起來……跟本宮從前喝的水差不多。”

謝瀾啜了一口，放下。

“以果子釀的酒。雖然喝完不容易宿醉，但恕臣直言，十斤都喝不醉。殿下想要借酒肆意行事，不能用果子酒。”

他想了想，“臣家裡有私釀，名‘月下霜’，口醇厚，後勁不小，下次臣從家裡帶一壇給殿下。”

他說起私釀，薑鸞倒是想起舊事，單手支頤，悠悠地道，

“裴中書的家裡也有私釀，幾個月前喝過一次，口甘甜，回味無窮。啊，雖說是果子酒，倒是容易醉的。”

邊說邊喝，淺淺喝了幾杯‘松泉釀’，臉頰的凝脂漸漸浮起一層淺緋紅。

小白的舞蹈跳到激烈，踩著一塊方圓不過兩尺的圓毯飛快旋轉，幾乎現出虛影。

薑鸞姿態慵懶地靠在長案上，烏黑眸子裡浮起一層朦朧霧氣，“小白跳得好，把你的看家本領使出來！”

謝瀾看在眼，心裡默然思忖著，殿下的酒量只怕淺得很。

說不定宮裡的松泉釀就足以半醉了，倒不一定用得上家族裡私釀的‘月下霜’。

薑鸞察覺了謝瀾打量的視線，素手執金杯，彎著眼笑過來，

“謝舍人現在看我，行事夠不夠放肆？夠不夠打破外頭那些臣子們教化東宮、給皇太教規矩的妄想？”

謝瀾如實道，“恕臣直言，還不夠肆意。”

薑鸞歪頭想了想，召來了邊上敲手鼓的大白，“過來這裡坐。”

大白吃驚地敲錯了一個音，停手起，恭恭敬敬地挪過去邊，估猜著薑鸞的意思，跪伏在的十二幅湘繡長擺邊緣，試探著往邊靠近，的眼神往上瞄。

趕在大白的臉頰上膝蓋之前，薑鸞抬手擋住了，笑問謝瀾，“這樣呢？”

謝瀾沉默了須臾：“恕臣直言，太過了。殿下尚未議親，當眾狎昵伶人，會被史接連彈劾品行不端，驚朝野。”

薑鸞不滿地嘖了聲，揮揮手，吩咐大白坐回去原。

鼓點聲又清脆地響起。

薑鸞托著腮轉去看謝瀾，烏黑眸子裡霧蒙蒙的帶著水。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把面前的琉璃盞往前一推，

“我有個主意。謝舍人，坐過來一點，替本宮剝個橘子。中書舍人親自手替本宮剝橘子，行事放肆不放肆？會不會引起言彈劾？”

謝瀾啞然片刻，起在側坐下，拿起一個橘子。

剝著橘子的同時，回答薑鸞的問題，“行事放肆。但未過君臣之界限，不會引起彈劾。”

裴顯就在這時踏進了東宮正門。

兩邊落座擺酒，聽薑鸞不怎麼走心地和他解釋，他的到來“出乎意料”。

裴顯早不是第一天認識了，笑了聲，“臣來得出乎意料？這麼說，如果預先通報了，殿下就會把歌舞酒藏起來，不讓臣瞧見？”

薑鸞懶洋洋地在長案上敲著酒杯，“不至於。裴中書第一次瞧見罷了。其實東宮裡每晚都差不多，彈彈琵琶，敲敲手鼓，跳跳歌舞，再上點好酒，給我解個悶兒。”

借著三分酒意，半真半假地和裴顯抱怨，

“月歷都過了十月了，宮廷裡還在張羅著九月的慣例重宴。遇著大宴群臣，吃吃喝喝的事，便要我去了。稍微正經點的事，便把我撇在旁邊，政事堂幾位重臣自行商議，中書省擬製，一封敕書抄寫本放在案頭的同時，尚書省已經把旨意下達給六部了。”

月影下，的角翹起，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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