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來人滿腹疑慮,將信將疑地走了。
薑鸞是在六月底收到的裴府送來的請帖。
接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確實不是兵馬元帥府發出的,而是極面於人前的崇德坊裴氏本宅那邊發過來的帖子。
發帖子的人也有意思,是個素未謀面的人。
——裴家六娘,閨名‘綰’。
薑鸞召了淳於閑來問詢。裴氏家規嚴厲,裴氏子極當眾面,京城的裴氏分支去年新嫁出去一位裴五娘,這位排行更小的裴六娘,想必是個才及笄不久的。
薑鸞納悶地拿著裴六娘的請帖,想了半天,約想起裴顯似乎提過,家族裡有個從小看到大的侄
,和同歲,最近從河東來了京城。
“該不會就是這位六娘吧。”薑鸞喃喃自語著。
請帖裡的字跡細婉約,確實像是出自閨閣之手,寥寥幾句,邀約七月初七,乞巧節當日,出城踏青,去裴氏在京郊的一莊子,共同拜月乞巧。
淳於閑看了請帖容,當時就倒吸一口涼氣,立刻阻止,
“公主不可!如今京城的局勢已經夠了,城外比城更三分!”
淳於閑隨手拿起茶盤茶杯,一一擺開,闡明城外的局勢。
“京城外城防,東南西北十二城門,負責防衛的都是裴督帥麾下的人,至調度統一,輕易不會出岔子。”他拿起茶壺放在長案正中。
“一旦出了城去,公主看這裡,”他拿起一個茶杯,擱在茶壺旁邊,“城外往東二十裡就駐扎著謝節度帶來的五萬騰龍軍。”
他又拿起第二個茶杯,擱在茶壺的另一邊,“還有朔方節度使韓震龍的兩萬勤王軍,駐扎在西邊,也不容小覷。”
最後又拿起兩個茶杯,胡擺放,“春季被擊潰逃散的三叛軍隻剿滅了一,還有兩殘余潰軍至今不知逃往何。京城外變數太多,輕易去不得!”
薑鸞對著滿眼的茶壺茶杯,把請帖往淳於閑懷裡一塞。
“你我都知道的事,裴家不知道?他們敢把地方定在京郊的裴氏莊子,定然做足了保障的。你替我把文鏡來。我們府上還有三百親衛,也一並帶去。”
不久後,文鏡從西邊院的跑馬場匆匆趕過來。
“公主……公主想用我?”他遲疑不決地站在門邊,“末將初來公主府,護衛公主安全的要差事,需得給心腹做……”
薑鸞起眼皮,不冷不熱掃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自己不算我的心腹?老實告訴你,這次出城是個極大的考驗。七月初七的邀約,什麼乞巧,什麼踏青,都是假的。下請帖的不是裴六娘,請的也不是我。”
在文鏡愕然的眼神裡,豎起兩纖白的手指繼續說,
“這張七月初七的帖子,真正請的是不在帖子裡的兩個人,一個是宮裡的懿和公主,一個是城外二十裡駐扎的謝節度。我和你家裴督帥都是陪客。話已經跟你挑明了,你敢不敢去?”
文鏡正道,“公主願意信任末將,將事實如實相告。末將必然舍了命,也要護衛公主安全!”
薑鸞嗤地笑出了聲,“這就要舍了命了?我想說的還沒說完呢。”
招手召文鏡走近,低嗓音,神地和他說起後半截打算:
“聽好了。我的打算可不只是讓二姊和謝節度見一面那麼簡單。聖人賜婚的事你是知道的,二姊心裡不怎麼喜歡這樁婚事。七月初七的會面,如果二姊改變心意也就罷了,如果還是不喜歡那位有兒有、一把年紀的謝家駙馬的話……”
晃了晃豎起的兩纖白手指,緩慢曲起一手指,收攏,
“駙馬不幸歿了,二姊就不必嫁了。你帶著三百公主府親衛半路伏擊,出其不意,能不能擊殺一位邊有親兵護衛的節度使?”
文鏡肩頭一震,半晌沒說話。
“事不小,你仔細想想。”薑鸞把話說得清楚,“二姊出降的時間還早,先籌劃著,不著急手。你若是想把消息暗中傳給你家督帥,我也攔不住你。看你自己的意思。”
說完在請帖上寫了幾行字,把帖子扔給文鏡,
“幫我拿給宮裡的二姊,傳我的話,約七月初七同去。有裴氏的請帖在,宮裡必不會有人攔的。”揮手讓他退下。
淳於閑從會客布置的六屏花鳥雲母屏風後面走出來。
他定得很,向來不容易被驚到,這次卻顯得面凝重,一副頗為傷神的模樣。
“公主行了一步險棋。”難得還歎了口氣。
薑鸞拿過一團線,漫不經心地逗弄金籠裡的點點,
“沒辦法。我手上就三百號人,還是新撥下的,談不上忠誠。不行險棋,如何盡快地探明人心呢。”
看淳於閑難得的憂心神,失笑起來,安他說,“擊殺節度使哪是那麼容易的。我先放句口風出去,試試文鏡這個人能不能用而已。”
淳於閑算是見識了自家這位公主的大膽包天了,頭疼地勸,“畢竟是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又是帶兵來京城勤王的。真出了事,容易引起軍營嘩變。公主三思。”
“我曉得輕重。”薑鸞把點點抱出金籠,一下一下著細的長,
“但你也知道,謝征的五萬騰龍軍駐扎在京郊,不管他自己如何想,是個耿耿忠臣還是包藏禍心的佞,他和他的五萬兵本就是個極大的變數。京城已經夠了,聖人又在四拱火。能勸謝節度退走,還是早些退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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