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道奇異的視線，便緩緩轉向此地的主人。

“真是沒想到。”薑鸞把中旨放在香案上，還能笑了下，

“謝節度剛才登門，本宮收了賀儀，本以為收下的是節度使的禮，沒想到原來是姊夫的禮。這怎麼好意思。”

雖然笑著，烏黑的杏眼裡卻泛起冰霜寒意，近乎挑剔地打量著初次見面的平盧節度使，

“謝節度出謝氏鼎族，居高位，人品端方。但我看謝節度，年紀不小了吧。”

謝征啞然片刻，尷尬地咳了聲，

“臣實不知……臣年紀已過三旬，家中原配已經過世，下一雙兒，臣……臣實不堪配尚主。”

薑鸞驀然收斂了臉上的全部表，冷冰冰道，

“我二姊年方十六，深宮裡養的天家貴，嫁過去當後娘？謝節度，你方才那句話很有自知之明。尚主做駙馬，你謝征實不配！”

一把推開阻攔的淳於閑，怒衝衝往院門外走。

走出去十幾步，猛地想起一件事，腳下一個急停，回怒道，“裴顯！”

“嗯？”裴顯依舊站在庭院中央，對著周圍三三兩兩聚集搭話的賓客，態度風平浪靜，言語滴水不。

聽了薑鸞那句怒衝衝的喊話，他轉過來，淡淡應了聲，“公主遇了事，脾氣上來，連聲小舅也不了？”

薑鸞裝作沒聽見，走近幾步和他商量，“我要宮覲見聖人。深夜宮門下了鑰，勞煩開個宮門。”

裴顯的邊泛起一抹涼笑，抬手指了指角落還在發愣的文鏡。

“聖人下了中旨，短期是不會見你的了。我麾下的薛奪、文鏡兩個，都換防了職務，文鏡明晃晃地被逐出了中。阿鸞還要深夜開宮門？小舅只怕有心無力。”

薑鸞不冷不熱地道，“行了，裴小舅。你心裡有氣，別衝著我發作。”

裴顯往角落招手，示意文鏡過來，

“我有什麼可氣的。聖人既然一道手諭把文鏡調了公主府，文鏡今晚就留下來。我帶著李虎頭回去北衙軍營。”

薑鸞瞥他的視線裡滿是懷疑，“裴小舅的話是認真的？聖人把手到你的地盤裡，了你麾下兩名將，你就這麼算了？”

裴顯並不回答，邊又掛起常見的淡笑，遙遙對著庭院另一邊的謝征的方向喚道，“謝節度。”

正圍攏著謝征說話的賓客們立刻自發散開，避讓得遠遠地，讓這兩位京畿周圍掌兵的重臣單獨談。

裴顯緩步過去，在謝征面前三步外停下，客氣地頷首寒暄，

“謝節度，四月時，裴某曾經隻帶了兩三親兵，夜出京城，單獨拜會謝節度。當晚你我一見如故，把酒暢談。謝節度曾在月下提起，自從亡妻下了一兒一病故後，謝節度慨人生聚散無常，隻想把兒養長大，再沒有續弦的意思。”

他背手踱了幾步，慢悠悠地道，“看謝節度神震驚，聖人頒下手諭之前，竟沒有知會謝節度一聲？”

謝征的臉上出一個苦笑，

“裴督帥，事出突然，謝某也沒什麼可瞞的。聖人頒下手諭時，隻當面說了前兩條的容，最後一條並未對謝某泄半個字。”

滿庭院的賓客都避開了，只有薑鸞毫不避嫌地站在旁邊，斜睨著兩人，把談一個字不地聽進耳朵裡。

聽到謝征最後解釋的那句，搖了搖團扇，斯文開口，“呸。”

薑鸞抬高嗓音，對著周圍賓客人群喚道，“中書舍人謝瀾可在這裡？過來！”

片刻後，四大姓的郎君們聚集的人群分開，謝瀾緩步走近，

“公主有何見教。”

薑鸞指著謝征：“你這位好族兄說，聖人賜婚之事，他自己也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我問你，謝節度說他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邊可知道？謝氏家主那邊可知道？你這個前隨駕的中書舍人可知道？”

謝瀾面平靜地行禮，作一不茍，人在月下端方如玉，冷冰冰吐出三個字來，

“瀾不知。”

薑鸞輕笑，“我問了你三個謝家人，你隻說你不知？那皇后娘娘和謝氏家主是知道的嘍？”

謝瀾長揖不起，依舊還是那三個字，“瀾不知。”

謝征臉上的無奈神更深，走過來兩步，對薑鸞行禮謝罪，

“漢公主莫怪。此事臣自己都不知，五弟更不知了。還請轉告懿和公主，謝某這就回宮求見聖人，請聖人收回命！”

薑鸞不說話。

謝征行禮起，大步離去，魁梧的武人背影在夜庭院逐漸走遠。

良久以後，直到謝征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外，薑鸞收回視線，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左手始終在地握著自己的右手。

心保養的拇指指甲塗著蔻丹，修得形狀漂亮，為了保持完的彎月弧度，指甲有些長，剛才在不知不覺時，竟然摳破了右手掌心。

嘶地倒吸一口氣，吃痛地甩了甩手。

隨侍的秋霜、夏至幾個這時才發現異常，吃驚地圍上來，住的掌心仔細查看，

“公主保重！五月裡才養好了些，莫要驚過度，又壞了子。”

“不是驚過度，”薑鸞捂著滲的掌心，緩緩吐出一口氣，“是三分傷心，七分憤怒。我原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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