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選 秀下
玉華笑著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夫人說我還未及歲,只送了四娘和琪娘去參選,不知為何,也沒讓那蕓娘去。”
程娘子哼了一聲,說道:“未及歲,這倒是一個現的好理由,若他永嘉坊真要想送個人進宮,哪里還需要顧忌這些細枝末節的,不過無論如何,現在不用去趟這攤渾水,總是好的,你這些日子倒也算沒有白費心思......呵呵,說起來也難為你了,居然想出請那些十指不沾春水的夫人們去賞油菜花的鬼主意,你倒不怕那糞的香氣將們都給熏暈了”
玉華用帕子掩了,忍著笑說道:“這倒不怕,那西苑的田圃頭是個有辦法的,并沒有直接給那些油菜花上水,而是用土來堆的,他早早就松了土,分了好幾層來漚,那些糞早都一層一層埋在土里了,最上面的土又鋪的厚,真是沒什麼味道,實在是個極妙的法子,田圃頭為此還得了夫人五十兩賞銀呢,可不是件極好的事嗎。”
程娘子見得意的樣子,也啟一笑,想了想又問道:“這兩日油菜花應該開的極盛了吧......”
“嗯,黃燦燦一片的真是漂亮極了,只可惜夫人不肯再多種些,否則照我的主意,把旁邊種了茶花的地方也騰出來都種上油菜,定會看著更加壯觀。”
聽這樣一形容,程娘子眼中也難得出了幾分神往之,喃喃低聲說道:“是啊,這油菜花開起來,是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里高興的,等花開好了,再把那油菜籽炸了油,還可用來拌馬蘭頭等野菜來吃,辣辣的非常爽口...”
“師傅,你小時候并不住在宮里嗎”,玉華忍不住好奇問道。
程娘子搖了搖頭,并未再多說什麼,而是正吩咐道:“你這陣子竭力表現,已經讓這府里覺得你是個勘作大用的,你越是有用,他們越看重你,今后對你的安排便也能更加心些,并不會隨隨便便就打發或者丟棄了,這次沒讓你去參選,便是一個例證,過兩日,你不妨在辦差事的時候故意出點小紕,然后再主去和那顧氏坦承認錯,你實在已經過于早慧了些,讓他們生出了提防之心就不好了。”
玉華連忙點頭應下道:“五娘明白,謝謝師傅提點,對了,師傅,不知他們為什麼不讓蕓娘也去參選呢,多一個人難道不更好嗎昨日急的差點都當著夫人的面就失態哭出來了。”
程娘子冷笑了一聲說道:“呵呵,崔府的一個太子側妃,那是板上釘釘跑也跑不了的,多一個人也沒什麼用,若將你送去參選,于這府里而言是大材小用,太可惜了,但要送蕓娘進去,恐怕只會給他們自己惹麻煩,那孩子心智淺薄,不穩,又是個滿肚子歪心思的,到了宮里那種地方,弄不好只會自作主張的壞事,還不如四娘這樣心思淺顯些,憨直的倒更好用,就算小有行差踏錯,別人也不會疑心什麼。”
玉華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嗯了一聲,又從袖籠里拿出一片小紙箋來塞到了案幾上攤開的琴譜下面,推到了程娘子跟前,自從們幾個能在永嘉坊院隨意走之后,這小紙條就不單是程娘子塞給看了,程娘子吩咐玉華將自己在府聽到的各消息也都及時記下來告訴自己,自從被崔澤厚帶回永嘉坊,倒唯有每日里和玉華單獨在一起的這一個時辰,還能有一活氣。
去年宮里還未傳出選秀消息的時候,程娘子便已經和玉華說過,若是太子妃年底還不能有孕的話,恐怕這事便要波及們幾個小娘子了,而與琪娘的滿心期待不同,玉華卻是早早就知道了這太子的側妃并不那麼好做的,當年車芷蘭剛被賜為了太子妃之時,眾人還在看永嘉坊熱鬧呢,這邊程娘子已經告訴玉華,恐怕這崔皇后是對太子起了異心。
那時玉華畢竟年紀還小,一時還不能理解的那麼徹,而到了今時今日,在程娘子的心教導之下,玉華對這些朝堂宮闈的事,倒也算理解的有幾分深了。
玉華將紙箋給了程娘子后,自己卻有些愣怔怔的發起呆來。
“你怎麼了”,程娘子皺眉問道。
“師傅,那太子殿下今后會如何呢你看他一定不能事嗎”,玉華聲音得極低的問道。
程娘子仰首思忖了片刻,才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等事,其中的變數不下千百個,誰人又敢斷言什麼,那太子如今雖然勢微,但崔家霸占朝政多載,自然也早有人極為不滿了,既然大家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崔家可以做初一,別人自然也可以做十五,太子殿下畢竟占著正統二字,于這朝堂之上,各方角力之下,若想要國穩固,這正統兩字從來都是極為重要的,否則以當今圣上的,又如何能坐穩朝政這些年呢故而,太子殿下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玉華聽了這話,一方面心中頗有領悟,一方面卻又了點其他心思,猶疑了一下便口問了出來:“師傅,既然如此,那給太子做個側妃,倒也并不是死路一條嘍”
程娘子被說的倒是一愣,上下仔細打量著玉華的神,試探著問道:“五娘,你這是擔心四娘呢,還是...自己也心了嗎”
“是啊”,玉華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那太子殿下脾氣溫和可親,太子妃車縣主又是個行事最端正不過的,若不是怕出那大變故,這太子側妃倒是個不錯的位置。”
程娘子剛才還以為這五娘是到了年紀,也了春心呢,如今看說的一本正經的,心下不由也有些
好笑,便故意逗弄說:“我看你對這太子殿下倒是印象不錯啊”
玉華側頭認真想了想,腦中卻浮現出李濟民當年帶著自己幾人游玩大明宮時的形,當日懵懵懂懂的并沒什麼覺,現在回想來卻總覺得這李濟民是個溫的人,其實算起來,一共也沒并見過那李濟民幾次。
想到這兒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倒也不是說那東宮一定就是個好去,只是那里,起碼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點底細,以這府里的心思之大,我和蕓娘,以后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形和安排呢”
說到這里,玉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跪坐著挪了幾步湊到程娘子前,低聲問道:“師傅,你上次說過,元娘姐姐的親事恐怕背后有諸多蹊蹺,這幾次元娘姐姐回來,都特意把我一個單獨過去說話,又送了不好東西給我,起初我還不覺得的,但有一次我進了院,卻看到那安南王世子也在那里坐著,雖然只打了一個照面就回避了,可我總覺得事好像有些不對,師傅,你說夫人會不會想讓我”
程娘子凝神看著玉華,一時并未馬上回答,其實早也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當初圣上賜婚那崔玉林時,程娘子便暗自吃了一大驚,那安南王雖長期遠避南疆,卻是宗室王族里難得文武雙全、謀略深遠的親王,當年那鄭太后和長樂公主失勢被后,也曾想過要去聯縱那安南王共謀大事的,無奈安南王彼時卻已經不看好們了,并未答應,但這安南王本的野心卻是從未有消減過的,隆慶之時,也有他趁混作的痕跡。這次,他竟然肯乖乖將世子送到了長安城來參加太子大婚的儀式,又讓他在這邊婚開府,就實在有些詭異了。
而崔府也是一樣,這崔澤厚竟會愿意將元娘許配了安南王世子,也實在是出人意料,雖崔玉林今后若真能做了那安南王妃也是極為風和面的事,但畢竟山高路遠,而安南王本人又還正值壯年,要一直熬到那安南王世子順利繼位,其中的變數就實在有些太多了。
“你既然見過那安南王世子,覺得他可有什麼特別之嗎”,程娘子問玉華道。
玉華搖了搖頭說道:“我只和他遠遠見過幾面,并未有任何其他接,他好像并不是個活絡的子,說話行事都很沉穩,要說有什麼特別之嗎就是他生的十分漂亮,聽說他母妃是白蠻人,這安南王世子生的和中原人長的并不太一樣,黝黑,眉眼五特別深刻,看著就十分引人注目。”
程娘子點了點頭說道:“要說起來,他這形倒和你有些類似,中原人和異族人統混雜后,倒是生的漂亮的居多,你的猜想不錯,我也早就疑心那顧氏有將你送進安南王府去輔助元娘的打算,現在看來,比起太子那里,他們倒是更看重這安南王府的,不過你也不必為此就憂心忡忡的,還是那句話,萬事順勢而為居上,盡力就好,我之所以沒有早些和你說起這個,也是不想看你每日在那里瞎心。”
程娘子說這些話時的口氣雖然還是一貫的譏誚和淡漠,但玉華卻一下懂了的苦心,心懷激的連聲點頭應下了。程娘子看著又說道:“我聽那娟娘說,你好像對治療外傷的方子特別興趣反倒對教授你的那些有些漫不經心。”
玉華有些心虛垂下了腦袋,因趙兒的事,總有些心結,便老纏著那娟娘教自己一些治療外傷創口的法子和方,對娟娘所教授的婦科調理的事卻并不十分興趣,今日聽程娘子突然提起來,便以為自己肯定要挨師傅罵了。
誰知程娘子并未責罵,反倒是罕見的聲說道:“恩,你若興趣,也有這個力,不論什麼,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只是我讓娟娘所教授你的有關婦人子調理與生育的事,也是極為重要的,你萬萬不能因為自己不喜,便懶懈怠的不去好好學習,你可知道了嗎”
玉華見程娘子沒有罵,倒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師傅如此為自己心打算,自己卻不知好歹的任胡來,實在是太對不起師傅了,紅了臉湊上前去說道:“師傅,你好久都沒發脾氣責罰我了,要不今天”。
兩人之前為了避人耳目,程娘子隔斷時間便會佯裝發火責罰玉華一頓的,或罰跪、或打手板子、或幾日里不給授課,這段時間玉華也忙碌,經常休沐不來上學,確實是好一段時間沒上演這出戲碼了。
程娘子好似看破了的心思一般,只斜了一眼,嗤一聲說道:“你不用在我這里搞鬼,今日時間也到了,你回去吧。”
玉華吐了吐舌頭,便起施禮往外走了,程娘子突然又住了,玉華回等吩咐,程娘子卻半響也沒說話,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走了。
待玉華離開已經半響,程娘子卻仍舊坐在原地沒,眉心間不由自主的擰起了一個疙瘩。對著五娘,雖說的輕松,可心里卻很清楚,有時候所謂的“順勢而為”不過是放棄的抵抗后的一種自我安而已,于滔天權勢之下,無無基的人命,比那螻蟻更卑微百倍,無論五娘多麼聰穎,無論自己如何盡力輔助,的命運也依舊是被人在手里隨意弄的。
博陵崔氏與那安南王之間必有更深一步的謀算,若玉華真到了安南王府,其前途的不可預測與艱難并不會比那子的東宮更容易多,而自己這里呢,卻也許很快就再也不能幫什麼了。
直到用晚膳時,伺候程娘子的小丫鬟在房里沒找到人,便尋到了這東廳里來,卻看到程娘子跪坐在案幾一不的看著窗外發呆,那小丫鬟喊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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