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站起,朝太夫人和邵夫人深深鞠,沉聲道:“我年無行,做出荒唐之事;這兩年間,都虧了嫂子扶助,幫著照看蓉姐兒,廷燁銘在心。”
邵夫人連忙站起來回禮,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見外。蓉姐兒也是個好孩子,和嫻姐兒極是親厚的,真說起來,我也沒幫上什麽,蓉姐兒都是紅綃帶著的。”
顧廷燁再次沉了麵孔,坐下後,沒等他開口,簾子翻,向媽媽引著兩個婦人打扮的子進來,中間隨著小孩。
那兩子朝眾人盈盈下拜,便斂首垂手站在下首。
明蘭仔細看去,隻見左側子穿一件杏如意鑲邊的斜襟長襖,約十八九歲,一張俏生生的瓜子臉,杏眼桃腮;右側子著一件家常牙黃對襟玫瑰如意邊的襖兒,年齡較大,約有二十七八歲,容長臉頗見幾分麗;中間那小孩約七八歲,穿著淺紅鑲深紅寬邊的羽紗襖子,骨瘦弱,臉怯怯,眉目間頗有幾分當年那個曼娘的秀麗。
太夫人溫和的朝明蘭道:“蓉姐兒,還不來拜見你爹娘?”
那小孩拿眼睛直去瞟邵夫人,見輕輕頷首,才一步一的走上前,恭敬的跪下磕頭,喚道:“……爹。”
顧廷燁看著,神複雜,點了點頭。
“還有你娘呢?”太夫人笑著提醒。
蓉姐兒怯生生的,眼去瞄明蘭,咬著不肯發出聲音,明蘭很想發表一些意見,於是去看顧廷燁,隻見顧廷燁輕輕揮手,對容姐兒道:“你還是夫人吧。”
在座眾人臉俱是一變,邵夫人忍不住道:“還是母親吧,蓉姐兒,快呀!”
偏偏蓉姐兒怎麽也不出來,那右側子張了幾次口,看了看左側子,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說,顧廷燁不理眾人,隻直直的看著蓉姐兒,道:“你若不想母親,就夫人。”
蓉姐兒一臉倔強,口而出:“夫人!”
邵夫人一臉惋惜,不再說話,朱氏則低頭吃茶,太夫人深深的看了明蘭幾眼,明蘭覺得很冤枉,自己從頭到尾什麽都還沒說呢。
一旁來了個婆子,把蓉姐兒領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遞了茶果給吃;隨後,太夫人又指著那兩個子對明蘭道:“這兩個是燁哥兒的屋裏人,這個是鞏姨娘,這兩年蓉姐兒多虧了;這是秋娘,燁哥兒自小的丫頭,後做了通房。”
那兩個子連忙上前給明蘭行禮,明蘭抑鬱了,這次沒帶荷包來,隻好在袖子裏索了半響,褪下兩隻金鐲子,一人一個賞了下去。
抬頭謝恩時,們倆都忍不住去看了眼顧廷燁,鞏姨娘眼神幽怨,如泣如訴,秋娘卻是一臉激喜悅,差點兒熱淚盈眶;誰知顧廷燁卻皺著眉在看那邊的蓉姐兒
介紹完畢,太夫人對著明蘭道:“既然你們要別府另居,們也得跟過去了。”
明蘭點點頭,還等沒開口,又被顧廷燁搶在前頭:“自然要跟過去,不過這些日子那邊兒怕還有些,索過幾日,待那邊都整頓好了,我就派人來接。”
太夫人眼神閃爍,一時靜默,鞏姨娘卻衝著明蘭跪下,道:“奴婢願意現在就過去,奴婢雖然蠢笨,但夫人料理家事時,跑傳話也能幫上一二!”
顧廷燁淡淡道:“你不是要照看蓉姐兒的麽?”
鞏姨娘臉煞白,旁邊的秋娘當即想說話,顧廷燁看了一眼,口氣和了許多,道:“你們留下,回頭再來接你們。”秋娘立刻不再說話,眼神間卻極是激。
明蘭在袖子裏著手腕上一串的鐲子,暗想:怎麽才兩個?怎麽也得把兩個手腕子上的鐲子都賞完了才符合顧二爺在外頭的名聲呀?
思忖之間,明蘭明白了,當初顧二爺離家出走類似被逐出家門,那些通房姨娘見沒奔頭了,搞不好另尋出路去了,當然,也可能是被主子打發掉了。
何必為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並且基本不可能回來的浪子養著許多張呢。那麽,這兩個留下來的呢?嗯,好深的水呀。
太夫人本想拉著明蘭多說幾句,但見顧廷燁在場,眾眷都有些發怵,便迅速散了,秋娘和紅綃似乎想跟過去,誰知顧廷燁走的極快,明蘭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走出東側院,直一條側門小徑,顧廷燁才慢下腳步,扶著明蘭慢慢氣,待勻了氣,兩人才沿著林蔭小道緩步行走。
“你……可有話要說?”走了一會兒,顧廷燁才道。
明蘭憋了很久了,立刻問出疑慮:“那秋娘瞧著比鞏姨娘穩妥年長多了,為何還未抬姨娘?因份不夠,所以才不能養蓉姐兒?”
顧廷燁沒想到明蘭先問的是這個,似乎神一鬆,低聲道:“紅綃是餘家的陪房丫頭,是嫣紅親自抬的姨娘;秋娘……,能留下來便是不易了。”
兩句話,兩個人,兩種態度,明蘭暗暗記下了。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顧廷燁等了許久,忍不住道:“你,沒別的話要說了?”
明蘭正在低頭思考,木木的抬起頭來,奇道:“說……什麽?”
顧廷燁停住腳步,定定的瞧著明蘭,陳述口氣:“你在不高興。”
“為什麽我要不高興?”明蘭一臉奇怪。
顧廷燁細細看著明蘭,眼神幽深漆黑,緩緩道:“因為秋娘和紅綃,所以你不高興。”
明蘭笑道:“哪有這種事?你看錯了……”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不喜歡們,是麽?”顧廷燁直直的往下問。
明蘭搖著手笑嗬嗬道:“我哪是那等不容人的,我覺得……”又被打斷。
“你是在吃醋麽?”顧廷燁眉頭深深皺著。
“不是啦!你聽我說,《誡》有雲……”明蘭努力解釋,可再次被打斷。
“你住!”顧廷燁忽然低吼起來,嚇了明蘭一跳。
顧廷燁深吸了一口氣,神鶩,眼睛暗黑的深不可測,上自然迸發威勢,高大的形宛如大山般下來,明蘭嚇的不敢說話,他緩緩道:“我說過的,我這一輩子聽的假話夠多了,我要你說心裏話,真話!”
明蘭暗道,可不能全說真話,不然會被當妖怪去燒掉!
明蘭低頭不語,顧廷燁就靜靜等著,隻用沉寂的力迫著說話,明蘭終於吃不過,輕輕歎氣,另辟蹊徑,含蓄道:“本朝太祖高皇帝最喜賜人於臣下,可他每賞人時,總避開那些尚了公主的帥門將相,何也?一樣打天下,一樣封侯拜相,一樣功勳卓著,為何賜彼不賜此?”
顧廷燁瞳孔微微張,眼神閃,明蘭微笑著看著他,靜靜道:“便是高皇帝那般的不拘小節的豪邁英傑也心知肚明的事,其實你們男人心裏清楚的很,何必多此一問。”
自己兒自己心疼,要是妻子見丈夫納妾真的高興的不得了,皇帝幹嘛不先著公主?
皇帝賜人的曆史由來已久,當初房玄齡的老婆最後喝了疑似毒藥的米醋才算了結,開啟了悍婦抵抗賜的先例。
太祖是個風流醜男,由己度人,是以最喜賜,據說當時英國公夫人拎著兩把菜刀站在門前,揚言那若敢進門就讓們濺當場,然後以命相償,英國公嚇的魂飛魄散,趴在金殿的階石上苦苦哀求了三日,高皇帝才收回命。
太宗武皇帝也偶爾賞賜過,當時的韓國公夫人更猛,把子帶在邊,鋪上柴草火油,言道若那進門,他們娘兒幾個就不活了,韓國公嚇的魂魄飛天,抱著武皇帝的大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求了半日才算熄火。
當然,還有更多的男人喜孜孜的收下了,並以此為榮,其實問題都在男人上。
這番言論很新奇,顧廷燁靜靜點頭,直直的看著明蘭:“可我已有妾室。”
“是呀。”明蘭眉眼彎起,笑瞇瞇道:“所以我會照料蓉姐兒的,和秋娘還有紅綃和睦相,我會很賢惠的!真的!”
古今的男並沒有進化多,福布斯富豪榜上男人的老婆能夠忍氣吞聲,但擺地攤的老婆呢,就算不離婚,起碼也要拎起菜刀鬧一番,原因無它,權勢財富消長而已;現在是四品的庶,他是正二品的顯赫勳貴,他的拳頭比大,所以隻能‘賢惠’。
事就這麽簡單。
明蘭的話很真誠,顧廷燁也能相信的話是可靠的,可他的臉卻更難看了,眉頭深鎖,目無端兇狠起來,恨恨的瞪著明蘭,好像想一口吃了。
明蘭很警覺,一看況不對,連忙再次打保證,隻差拍著脯發誓:“我絕對不會使壞心眼的!你要相信我,我會好好的待們的!不信你瞧著吧!”真是命苦,想當年若申請黨時有這麽誠心,早功了!
顧廷燁臉黑如鍋底,眼中雲布,神沉,鼻息重的噴在明蘭麵上,兩人悶悶的對站了一會兒,明蘭惴惴不安,想著是不是要發個重誓表達一下自己十分誠摯的心呢。
過了好半響,顧廷燁重重的出了一口氣,牽過的手,低頭悶聲的繼續往前走;明蘭呆呆的,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側臉,覺得自己說的夠含蓄的了呀,也表達了堅定的決心,他幹嘛什麽生氣?
男人和人果然是不同星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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