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翊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守孝的準備了，只是每日看著祖父神越發不濟，心中不甘心，這才稍稍掙扎了一下，找到了夙心而已。

本就沒抱有多大希的他，如今得知喜訊，整個人就像是還在做夢似的。

天晚了，可事關老太爺，管家也不想耽擱，竟連夜帶著人去外頭挖東西。

丫鬟端來水，給老太爺吃下了降氣丸，沒過半個時辰，老爺子就睜開了眼睛，還能坐了。

夙心也不好一直呆在老太爺的屋子里，賀翊讓人帶著逛一逛園子，他心好，非要好好招待一番，還說要將外頭池子里的魚都撈出來給送回村！

對賀翊來說，二十兩診金和二百兩的捐贈，簡直是太了，本沒辦法表達他的謝意！

當然，這一刻，他將那十個條件忘得一干二凈。

還有輕輕……本說要過去報個信兒的，這會兒也全然忘在腦后。

“祖父，您覺怎麼樣了？還嗎？想不想睡覺？”賀翊還有些患得患失，臉上寫滿了擔心。

老爺子了眉心：“好多了……之前總覺得渾渾噩噩，現下倒是神……不過我老了，總有那麼一天，你也不用如此擔心，等我去后，你定要好好的，不要再與你父親置氣，去讀書進學，考個功名……”

老爺子覺得自己應當是回返照，想趁著還神，代一下后事。

說著，還將家底拿出來，要給賀翊。

“我這些東西，該給你爹和叔叔姑姑們的早就給過了，剩下這些都是些不值錢的，一半給你，一半……給凌風那孩子，你沒意見吧？”老爺子還道。

“……”賀翊有些無奈，“您現在大好了，就算我不愿意，也得派人去孟家知會一聲，一會兒他就來了，您自個兒和他說吧！”

老爺子無奈的搖搖頭。

病了這麼久，哪能這麼快就好了？難不吃了什麼神丹妙藥？

雖是“回返照”，可也能讓他稍稍松快一會兒，倒也不錯，他活了這麼大歲數，如今才死也不算憋屈，正好他死后，兒子丁憂，暫時遠離朝堂紛爭，好好在家教導孩子……

只是，他死后，不放心凌風啊！

孟家與賀家是多年的老了。

賀家書香門第，孟家則是以武傳家。

多年前，賀老太爺奉旨賑災，孟凌風親爹孟巍為領軍相護，當時災嚴重，也有義軍造反，賑災途中危難重重，孟巍為了救賀老太爺沒了命。

孟家子嗣，孟凌風的祖父那一輩就是武將了，一病痛早早離世，孟巍的幾個親哥哥也早死在戰場。

孟巍沒了命，孟家真就是一蹶不振，只剩下些孟凌風以及其親伯父們的孩子了，年紀都不大，都是孤兒寡母。

自那以后，家道中落，在京中也沒了地位。

后來賀老太爺長媳過世，求娶續弦時，想到了孟家。

當時孟凌風關系親近的親并無待嫁子，便只好娶了孟凌風的族中堂姑進門，也是有幾分扶持之意。

只是孟凌風已經是一門獨枝，堂姑姑到底是遠了一層，與孟凌風也并不親近，卻還因此讓自己賀翊對孟凌風生出了幾分怨懟來。

賀老太爺每每想到孟凌風父母皆亡的世便無比自責，尤其是后來孟凌風京中墜馬傷了，賀老太爺就更難了，告老還鄉的時候，非要將他也帶著，恨不得養在賀家。

只是孟凌風并不喜與賀家老爺子來往。

雖跟著來了榆城，但自己買了宅子，老爺子常常他過去，但他十次有八次都拒了，偶爾來了，也表淡淡的，與誰都不親近，這等態度，讓賀翊更是氣惱，故而二人矛盾越來越深。

這會兒顧家去人，也都是到了快到晚上的時候，孟凌風才到。

賀老太爺無數次擔心自己撐不過去，但沒想到孟凌風到的時候，他不僅沒有半點虛弱，反而……更舒坦了！

這回返照的時間，似乎有點長？

“你這次找的是個什麼大夫……”賀老爺子也覺到不對勁兒了。

“那可是個厲害姑娘！爺爺，你不知道，瞧著本就不像是能救人的，我還以為誆我呢，沒想到真能行，就剛才，在外頭刷刷揮了幾下劍……對了，那劍還是我山與一起砍的，是雷擊木呢！”賀翊眉飛舞很是驕傲。

說完之后，看著姍姍來遲的孟凌風，哼哼一笑：“我爺爺的病，可是我找人治好的！”

“恭喜。”孟凌風神淡淡的。

賀翊瞪了他一眼。

賀老太爺無奈的看了一下孫子，然后又用無比慈和的目盯著孟凌風：“勞累你跑一趟，我還以為我活不了多久了……不過你來都來了，這些東西，拿著。”

孟凌風看都沒看一眼：“多謝，只是用不著。”

“孟凌風！我爺爺給你東西是你的福氣，你憑什麼不要！？”賀翊很郁悶。

他爺爺這麼大年紀了，都病這樣還惦記著孟凌風，死了都要將東西分他一份，他呢？來了之后不哭不笑的，瞧著就像是個陌生人！

這麼多年了，爺爺對他比對親孫子還好，就算是塊石頭，也能捂熱了吧！

“翊兒，不可無禮！”老太爺立即嚴肅起來，兇了自己的孫子。

當初，都是他的錯。

凌風的母親懷六甲，得知夫君死訊，難產一子，好不容易人救活了，凌風的親弟弟沒了。

這也罷了，他本以為給兒子娶了孟家的子做續弦可以拉近兩家關系，誰知道自己這個新兒媳在閨中便與孟凌風的母親不睦！

那人嫁他賀家之后，一次回門，竟去孟凌風母子面前耍威風！

孟凌風那些個族親也都不是好的，磋磨孤兒寡母，導致這孩子喪父之后又喪母，就連當初墜馬，恐怕都是被算計的，就是為了他父母留下的家產！

說到底，那些人底氣都是他給的，哪怕他當時不知，可終究是造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偏偏自己那混賬兒子竟然還被孟家那個人迷得顛三倒四，助長了對方氣焰，以至于凌風這孩子委屈至今。

賀翊到底是聽老爺子話的，頓時不吭聲了。

“對了，翊兒，你找的那個大夫……本事如何？可能給阿風看看？”賀老太爺靈一閃，連忙說道。

賀翊哼了一聲：“應該不能，那夙心姑娘只會驅邪，不會醫，剛才爺爺你吃的那個降氣丸還是王大夫給的呢！不過還有個大夫，我剛才沒用著，手里有些方子不知道能不能治，王大夫說的方子用藥猛，小白臉肯定不住。”

“夙心姑娘？”孟凌風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