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搖苦笑。當初他便知道，落花有意，流水無。從前的眼裡，只有顧懷瑾。而今……

而今，馬上就要為一國之後。

可是理智上，他可以讓自己保持冷靜；但是上面，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經離那麼近，像是手就可以夠到，卻如水中月，一即碎。

「當初，我有想過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崔扶搖垂下眼，清越的嗓音出一凄苦之意，他苦笑著說道：「但我和顧懷瑾相莫逆，我做不出橫刀奪的下作之事。」

崔扶搖說著，神變得激起來，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我早知道顧懷瑾是個這麼沒擔當的人，我絕不會放手。縣主，這是我一生最後悔之事。」

崔扶搖狹長的目裡面儘是痛意。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卻還沒有娶妻，概因他這一生都不會再遇到一個能令自己心的子了。

「崔公子，我後悔了。我今日不應該來見你。」

面前的男子深如斯，謝晏和不是不容，可也僅限於容而已。就像是旁聽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個悲劇的結尾，換來的也不過是一聲唏噓、幾滴眼淚。

可崔扶搖這樣不理智，會不會因此破壞自己的計劃，這才是謝晏和腦海里此刻思考的事。

崔扶搖的眼底閃過一傷的神，他默默握了雙拳，啞聲說道：「可我因為這次會面，卻激的連續兩夜都沒有合眼。縣主……你是真的喜歡陛下嗎？還是不得已。」

「崔公子希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謝晏和本來不多說。自己在賞心亭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否則便有可能會被那些藏在暗的青龍衛發現。

但崔扶搖顯然對往事耿耿於懷，謝晏和只能選擇快刀斬麻。

「如果縣主不是真心喜歡陛下，我願意帶縣主遠離京城，擇一青山秀水之地，結廬而居……」崔扶搖在心裡藏了許久的話語衝口而出。

崔扶搖來見雍和縣主之前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甚至做出了一系列相對應的安排，只要雍和縣主點頭，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願意為闖上一遭。

然而，在看到雍和縣主的角噙著的那似有若無的冷笑后，崔扶搖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他的緒難掩低落，自嘲地說道：「縣主放心，我不會勉強你。我們可以兄妹相稱。只要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你，我便已經心滿意足。」

「崔公子，我若跟你走了，我的家人呢？我的兄嫂、侄兒，都要承陛下的雷霆之怒，甚至顧家都會到牽連。」

謝晏和眉尖微蹙。

記憶里的崔扶搖襟懷坦、瀟灑恣意、俠肝義膽，怎麼會變眼前的這副模樣。像是一個困，眼角眉梢充滿了鬱郁和失意。

「崔公子，你或許可以不顧及你的家人，但是我不能。」謝晏和說完，朝著崔扶搖頷首一禮，「希今日崔大人當做我沒有來過。」

「縣主留步！」心深最好的幻想被驟然打碎。崔扶搖呼吸一窒，沉重的腳步像是被釘到了地上，再難移半分。他也只能徒勞地開口挽留。

謝晏和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轉過來。

「崔公子還有話說？」

謝晏和的眉宇間著一淺淺的不耐。

崔扶搖迅速地別過眼，他不忍去看雍和縣主面龐上的神，怕眉目間泄出來的細微厭惡會讓自己心痛而死。

崔扶搖里沸騰的一點點冷卻，他又恢復了那個冷漠的宮衛副統領。

他說道：「縣主，微臣方才不太清醒，縣主就當微臣說的是醉話。」

「好，我知道了，我不怪崔大人。」謝晏和淡淡一笑，正準備離去。

卻聽崔扶搖說道：「但是縣主放心。你代的事，崔某一定會辦妥當。崔某餘生……只為縣主而活！」

崔扶搖說完，大步離去。

下，他的眼底閃過一晶瑩的水。

年時，他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夢，才會以遊學的借口遠赴江南，只是沒想到，會在那裡遇到自己的劫。

尚不知為何時，他已是一往而深。的一顰一笑，像是開在他心上的花，絕而脆弱。

輾轉反側，求而不得，最終他逃也似地回到了京城。

崔扶搖以為，他會等到婚的消息，一個是他最好的知己，一個是他放在心尖上、妥善收藏的珍寶，他以為自己會和他們相忘於江湖。

結果，他等來的卻是一道封后的聖旨。

註定是被辜負了。

顧懷瑾辜負了他心的子，而命運卻又辜負了自己！

何其可笑！

崔扶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他想，他應該答應青龍衛首領沈越的邀請。

即使日後他只能做一個見不得的人，永遠遊走在黑夜裡。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夠幫到，他可以為之付出所有！

「鴛鴦，你說他這是何苦。」謝晏和腳步一陣發虛，被鴛鴦眼疾手快地扶住，攙著坐到石凳上。

謝晏和靜靜靠在鴛鴦的懷裡，桃花眼裡的芒幽深難測，自嘲地一笑，臉上的神卻清冷無比：「其實崔扶搖說的對，我只是沒有想到，比起表哥，他才是那個真心待我的人。」

「縣主，表公子是老夫人的驕傲。老夫人將表公子教的很好。」在這一點上，鴛鴦遠比謝晏和看得更清楚。只能說，當局者迷。

「看來我就是一個傻子。你們都能看清楚的事，只有我一葉障目。」

謝晏和彎了彎，視線向波粼粼的湖面，輕聲說道：「在這個宮裡，沒有任何事能夠瞞過陛下的眼睛。即使我把櫻桃支開了。」

鴛鴦心中一驚，臉變得煞白，抖著聲兒說道：「縣主，陛下知道您……」

「慌什麼！」謝晏和一臉的平靜之。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和馮英說那番話。只要馮英在這裡，陛下便不會往男之事上想。」

「可崔扶搖對您的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是馮英在陛下跟前多……」

鴛鴦的心十分忐忑。

「放心，他不會的。」

謝晏和雖然不相信馮英為了向自己表忠心而發下的誓言，但謝晏和相信，以馮英的聰明，知道怎樣選擇才是對他最好的！

「還有陛下那裡，我自有說辭。」謝晏和理了理擺。的緒已經平復了下來，悠然起，扶著鴛鴦的手臂姿態優雅而從容地走出涼亭。

馮英連忙迎了上來，他並沒有多問，而是笑容熱絡地說道：「縣主，奴才送您回宴上？」

「馮公公帶路吧。」謝晏和微微頷首。

馮英頓時鬆了口氣。他方才真怕雍和縣主再鬧出什麼幺蛾子。陛下雖然不會拿雍和縣主怎麼樣，但自己的小命一定不保。

謝晏和回到宴上之後，場中多了一群舞姬，穿著的大袖舞，隨著音樂翩然起舞。

為首的舞姬花容月貌，腰肢纖細，態輕盈，宛如驚鴻飛。

謝晏和坐到魏昭邊。

男人原本漫不經心地欣賞著場中的歌舞，卻在謝晏和坐定之後，借著袖的遮掩，握住若無骨的荑，不悅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謝晏和空出來的另一隻手理了理髮鬢，櫻微翹，一雙桃花眼波流眄，似笑非笑：「遇到一件有趣的事。」

如水的眼波輕飄飄地掃了下首的太子妃一眼。

魏昭劍眉微擰，沒有再追問，而是說起場中的歌舞。

「眠眠看教坊司排演的這支《綠腰》舞如何？」

謝晏和一隻手轉了轉手裡面的酒樽，慢吞吞地說道：「我更喜歡劍舞。爧如羿九日落，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

謝晏和自學舞，白紵舞、綠腰舞、胡旋舞、霓裳羽舞和拓枝舞均有涉獵，跳的最好的便是綠腰舞和胡旋舞，更是在霓裳羽舞的基礎上自創了飛天舞。

唯有劍舞，無論謝晏和如何努力，只是空有其形而不其神。謝晏和苦練一年之後，無奈放棄。久而久之，便連自己最擅長的綠腰舞等舞蹈都厭上了。

「劍舞雖好，殺氣太重。」魏昭在謝晏和的掌心輕輕了，溫聲道：「你若提劍，朕會心疼。」

魏昭的聲音並不算低。

謝晏和將眾人的神盡收眼底，特別是太子眼中暗藏著的憋屈和不甘，讓心極好地彎了彎。聲說道：「有陛下護著我，我又何須提劍。」

「眠眠說的不錯，萬事有朕在。」魏昭被的話取悅了，威嚴、淡漠的黑眸染上了溫，目深而繾綣。

「陛下，吉時已到，請您登船。」馮會帶著一對宮人迤邐而來。只見玉帶河上，一艘華的龍船停泊在水中。

魏昭起，向下首坐著的平安大長公主，出言邀請：「姑母請。」

平安大長公主不敢託大，起辭謝：「本宮年紀大了，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魏昭聞言倒也沒有勉強，他朝著謝晏和出手。威嚴的面龐沒有了例行公事的敷衍，而是顯得無比的耐心和溫：「眠眠，隨朕來。」

魏昭此舉，於理不合。畢竟雍和縣主還是待嫁之，比起真正的皇后，了一名正言順。

但所有的朝臣一起裝聾作啞，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去掃皇帝的興。

當著文武百的面兒，謝晏和不僅沒有避嫌，反而坦然自若地將自己的荑到魏昭的掌心，落後魏昭半步，隨著他一起往河邊走去。

太子殿下和福慶公主等宗室也跟著起，準備登船。

就在魏昭走到場中時，領頭的舞姬原本還在翩翩起舞，等到皇帝走近時，不知怎麼，一晃，弱地發出一聲呼，朝著皇帝的方向倒去……

謝晏和目微瞇，不由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