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雙眼睛同時盯著江淮寧。沈歡和陸竽飽含期待,沈黎則不然,覺得江淮寧大概是隨口一說,不會真的在大街上唱歌。
念頭劃過的下一秒,江淮寧清了清嗓子,潤朗清澈的聲線在耳畔響起,混合著風聲和樹葉沙沙聲。
「糖果罐里好多
「微笑卻不甜了
「你的某些快樂
「在沒有我的時刻
「中古世紀的城市裏
「我想就走到這」
沈黎眼裏的不可置信慢慢消失,癡癡地著江淮寧,這是第一次聽他唱歌,大腦似有電流竄過,帶起一陣麻麻的覺,好聽到難以尋找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描述他的歌聲。
可讓無法忽視的是,江淮寧唱歌的時候,視線似有若無地飄向邊上的陸竽,深邃的眼睛,繾綣的聲線,無一不像是在告白。
陸竽目視著前方,一顆心在歌聲里跌宕起伏,又奇異地歸於平靜,整個人好像被一隻溫暖的手托起來。
聽到他唱:
「明明就不習慣牽手
「為何卻主把手勾
「你的心事太多
「我不會破
「明明就他比較溫
「也許他能給你更多
「不用抉擇,我會自變朋友」
陸竽目怔怔,最後那幾句,好像,聽出了一淡淡的悲傷,因為江淮寧的聲音在那一刻變得低沉、微啞、緩慢,拖著調子。
抿著轉頭,想要看清他的表,夜風卻不解風,恰好吹來一陣,將陸竽披散在後的頭髮揚起,糊了滿臉,阻隔了的視線。
陸竽騰出手開面上的髮,勾到耳後,再去看的時候,江淮寧已經收回了視線,歌聲戛然而止。
陸竽恍然,一首歌的時間那麼短暫,他已經唱完了。
悵然若失,好像弄丟了最在意的東西,口剜了一個窟窿一般,著風。
自行車經過一個廣告燈牌,上面是珠寶廣告,燈打得很亮,刺目的熾白,一霎照亮江淮寧清晰立的側臉,以及他開扇般的眼尾。
江淮寧輕吸一口氣,神恢復如舊,揚起角:「隨便唱的。」
陸竽說:「很好聽。」
沈歡故意挑事:「是我唱歌好聽,還是老江?」
「這還用問,當然是——」陸竽賣了個關子,中間停留幾秒,等吊足胃口再公佈答案,「當然是江淮寧唱得好聽啊!你的粵語說得一點也不標準,詞都唱錯了。」
「哇靠,陸竽,你是學了變臉嗎?」沈歡大聲控訴,「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唱得很好聽!」
陸竽意識到自己前後矛盾,但也不打算安沈歡傷的心靈,在夜和路燈下放聲大笑。
——
晚上沒有再複習,陸竽把帶回來的書本重新整理一遍,拿出接下來兩天要看的,剩下的裝進紙箱裏。
抱著睡去衛生間洗澡,頭髮也洗了,吹乾后躺到床上。
江淮寧的歌聲在腦海里一遍遍重播,到枕邊的手機,據記住的幾句歌詞搜索歌名,很快就找出來了。
原來是江淮寧最喜歡的周杰倫的歌。
陸竽把這首歌下載到歌單里,上耳機循環播放,閉上眼,腦海里浮現的也都是江淮寧,他騎著自行車,經過一盞盞路燈,忽明忽滅的帥氣臉龐。
陸竽捂住臉,用力拍了拍,都已經跟自己說好了,不要再喜歡他,為什麼又會不自想起他?
每想一次,他的樣子在心裏都更清晰深刻一分,再這樣下去,還怎麼忘記他?
陸竽翻坐起,有些懊惱地抱住膝蓋,眼睛盯著一發獃,懊惱自己不理智、不爭氣、沒出息。
陸竽到現在還不明白,喜歡本來就是不由己的,沒辦法像播放音樂一樣,只要按下暫停鍵就能終止。
陸竽趿拉著拖鞋,端著水杯出去接水,誰曾想一打開房門,與剛從衛生間出來的江淮寧撞了個正著。
他赤著上,冷白,沒乾淨的水珠沿著清晰流暢的理線條往下落,沒黑短,消失不見。
陸竽臉一熱,慌忙背過去,差點摔了水杯。
江淮寧住的客房沒有帶衛生間,自從陸竽睡了他的房間,他每晚都在外面的衛生間里洗漱。以為陸竽已經睡下了,他就著上出來了,衛生間里都是沐浴過後氤氳的水汽,溫度過高,穿服的過程都能再出一層汗。
江淮寧頓了一秒,將手裏拎著的短t抖開,套在上,扯了下擺:「好了。」
陸竽沒看他,指了指飲水機,螃蟹一樣橫著走過去:「我……我去接水。」
接了半杯熱水,兌了點涼水進去,一口氣喝掉大半杯,轉過時,發現江淮寧還站在衛生間門口,沒有離開。
想到剛剛意外窺見的一幕,陸竽眼神閃躲,語速飛快:「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說完不等江淮寧回應,陸竽腳底抹油,一溜煙逃回房間,關上門,後背抵在門板上,手在臉旁瘋狂扇風,想要讓臉上的溫度降下去。
手機響了一聲,放下水杯,彎腰從床上撈起來。
黃書涵給發了張圖片,上面是一道數學題,問怎麼做。
陸竽心說,的消息來得正是時候,剛好能轉移一下的思緒。從書桌上翻出一張草稿紙,坐下來解題,然後拍一張照片發給黃書涵。
等了一會兒,黃書涵打來電話,有個地方沒看明白,讓陸竽給講一遍。
——
陸竽失眠到很晚,臨睡前意識模糊地想著明天不用早起上課,於是心安理得地關掉了手機鬧鈴,矇著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孫婧芳做好早餐就出去逛商場了,不知道要買什麼東西,出門時滿面紅。
江淮寧坐在餐桌前等了十來分鐘,沒等到陸竽,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七點半了。
按著陸竽平時的作息,六點左右就該起來了。
江淮寧一個人先吃了早餐,而後去敲陸竽的房門:「陸竽。」
敲了幾下沒聽到反應,江淮寧擰開門把進去。遮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燦爛到發白的被擋在外面,只餘一層稀薄的線過簾子灑進來,亮度不高,堪堪視的程度。
床上的被子攏起一團,分不清哪邊是頭哪邊是腳,整個蒙住了。
江淮寧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一角,見陸竽睡得沉,他探手覆在陸竽額間,以為不舒服。
額頭傳來的溫度並不燙,他才放心。
「陸竽,起床了。」江淮寧推了推,「再不起早飯都要涼了。」
陸竽嘟著溢出一聲囈語,懶懶地睜開惺忪睡眼,模模糊糊一道影出現在眼前,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手向他的臉。
真實的溫度和通過指尖的皮傳遞給大腦,陸竽刷地清醒了,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確認一遍:「江淮寧?」
江淮寧愣著沒,任由把手在自己的臉上,哭笑不得:「不然你以為是誰?」
以為……以為是在做夢!
陸竽回手鑽進被子裏,大腦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混,磕磕道:「我……我說你怎麼會在我房間里?」
「敲了好幾下門,你沒反應,我擔心你病了,過來看看。」江淮寧給看手腕上的表,「再磨蹭一會兒快八點了,老師沒跟你說要保持規律的作息嗎?放假第一天你就打了作息,高考那天起不來怎麼辦?」
陸竽支吾:「我沒定鬧鈴,睡過頭了……」
江淮寧不太放心:「沒哪裏不舒服?」
「沒有。
陸竽回想剛剛他臉的舉,手指像有小螞蟻在啃噬,麻麻的,的。
江淮寧見咬著,神不太對勁,狐疑道:「真的嗎?」
陸竽索掀開被子,大大方方讓他看:「我很好,沒事啊。」
穿的是很保守的上下兩件套睡,短袖t恤和短,出來的四肢白皙纖細,頂著微微蓬鬆的頭髮,瞇著眼仰頭看他,像個小迷糊。
江淮寧輕咳一聲,視線稍稍迴避:「沒事就好。我先出去了。」他補充一句,「你要還是困,吃完早飯再睡。」
「嗯。」
江淮寧出了房間,順手關上門,獃獃地立在門口,抬起一隻手了被陸竽過的臉頰,角不知不覺上揚起最大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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