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群難民賊心不死，老程家邀請崔神醫同行往南，起碼先到附近的縣城里稍作休息。

崔神醫信任應允，坐到馬車上還一直罵罵咧咧，“我剛看了不到十個病人，忙活半天凈給人分姜湯了！”

“還有反過來向我討銀子的，天理何在。”

“都怪盛德堂那個沒義氣的小藥，居然說此地民風淳樸！”

程小棠同地塞給崔神醫一顆梨，安道：“崔神醫不氣，請你吃梨子。”

“真是個好孩子。”崔神醫垂眸看到一個雕玉琢的小丫頭，火氣立即消了一半，“今年多大了呀？”

程小棠出三手指，道：“三歲啦。”

“孩子月份很小吧？這年頭還能養得白里紅，著實不容易。”崔神醫習慣地把脈，發現小丫頭居然還有先天不足的病。

程大牛被夸得滿臉紅，“崔神醫不愧是神醫，我閨是臘月的生日，說是兩歲也差不多呢。”

“您看這個頭，應該不算太矮吧？”

聽到個頭，程小棠也很張，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崔神醫。

按照的目測，程大牛得有一八五以上，謝玲花也不矮，大約在一六五到一六八之間。

三個哥哥都還能長，程天福大概是青春期趕上荒吃不上飽飯，跟老爹和叔叔們差一大截，不過十五歲還有機會猛長。

而程天祿比同齡的程文韜高出半個頭，長手長腳的底子以后矮不了。

程天壽在村里孩子中也不矮的。

唯有程小棠，每天被抱來抱去，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矮。

崔神醫了小胡子，笑道：“放心，小丫頭就是子骨還有些弱，需要多費心，吃食上細些。”

“多謝崔神醫，我們一定會注意的。”謝玲花連忙應下。

懷胎時太奔波，吃不好睡不好還心驚膽戰。這才讓棠寶出生后遭了那麼多罪，完全不像三個哥哥那麼健壯。

如今眼看著兒越來越好，謝玲花那顆慈母心才好起來。

崔神醫堅持將義診進行到底，無論如何都不收診金。于是當晚老程家拿出來箱底的存貨，做了一頓盛的晚飯。

有有菜有水果，程小棠甚至掏出一個酒壺。里面裝的是原本打算送給蕭老爺子的類五糧白酒，高達五十二度的釀。

問就是蕭老爺子不方便帶走，留在牛車里的。

聞到獨特的酒香時，人菜癮大的崔神醫得幾乎落淚，虔誠地接過酒壺小酌，然后話匣子就徹底打開了。

崔神醫學醫多年，卻并非杏林世家，而是險些被逐出家門的逆子。

那兩撇小胡子也是為了顯得可靠，特意留的。實際上，崔神醫剛及冠不久，還是個風華正茂的清秀郎君。

不過人看著文弱，脾氣卻很火。

“崔神醫，我們就是從北邊來的，后面吃不飽飯的人更多。你一個人北上行醫，怕是比白日更危險。”

程老太見崔神醫行事隨心所，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孩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一腔熱學醫為救死扶傷的大夫，毫不知人心險惡。

程大牛也善意勸道：“是啊，崔神醫。瘋了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崔神醫若還想義診，最好還是多準備些保障。”

“誰去誰去，老子不伺候了！”崔神醫冷哼一聲，“我要回江南老家，專門給那些名門族看診，賺他幾座金山銀山！”

村長拎著先前在常寧城買的一包茴香豆，趕來給崔神醫下酒。正好捕捉到“江南”二字，越發殷切。

“崔神醫，不知可否告知您是哪里人？如今江南一帶是什麼樣子？”

崔神醫臉泛紅，大著舌頭道：“茴香豆？好東西。”

“我祖籍臨安，那也是個好地方。”

其他人紛紛圍過來，聽江南本地人講述他們憧憬過一萬回的定居地。

之前蕭老爺子也跟他們分過南方各地的見聞，不過那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老黃歷了，未必適用如今的況。

就像在蕭老爺子印象中，常寧城是歷經風雨始終固若金湯的安居之所。

誰又能料到，常寧城有朝一日會被一群胡集結的軍攻破，知府還嚇得棄城逃亡。

崔神醫本來就有些話嘮，喝完酒后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不是有程大牛和謝玲花聯手幫他往回收，怕是連祖產分到自己手里能有多，都要拉著榆林村人一起盤算。

而程翠兒只是在他快迷糊過去之前，問了一句：“你可認識崔牧之？”

“祖父？他也來了嗎？”崔神醫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隨后頭暈目眩地倒回了程大牛上。

“大牛哥，攔住我祖父，你就是我親大哥！”

“放心，我給你攔住了。”程大牛隨口應道，攙扶起崔神醫起。

他照顧醉鬼相當有經驗，更何況崔神醫還是被棠寶拿出的酒放倒，更是責無旁貸。

將隨便團在角落的鋪蓋取下鋪平，再讓一酒氣的崔神醫躺上去裹嚴實被子，頭朝里，腳朝外，手邊還放了個水囊。

一番作行云流水，耗時不到半刻鐘。

從馬車上下來時，村長還在老程家揣著手踱步。

“村長叔，大晚上的你咋還不回去睡？”程大牛關心問道。

村長等的就是程大牛，“大牛啊，剛聽崔神醫說的那些事，你有啥想法不？”

“上你有糧叔，咱們三個再琢磨下。”

雖然之前就有預料，但聽說江南歌舞升平，毫不北方大旱影響，村長心里還是有一種微妙的緒。

魚米之鄉好好的，咋這兩年都沒見著賑災糧呢？

以往榆林村也不是沒過災，就算層層剝削到川縣，也還能剩點救命糧。

另外，崔牧之這個名字，他總覺得在哪里聽過。

如今隊伍但凡要做什麼決策，村長都會喊上程大牛一起，一文一武，才能得住所有場面。

程小棠背著小手晃悠過去，想假裝無意地聽墻角。結果被謹記醫囑的程天祿抱回去放到了小床上，沒聽一會兒故事，就呼呼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第二日是個不常見的天。

烏云遠遠地墜在天邊，隨時準備澆灌逐漸復蘇的大地。

崔神醫醒來后，完全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江南？那鬼地方誰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崔神醫喝著自己調配的醒酒湯，一臉大義凜然，“本神醫的夙愿是征服大漠，懸壺濟世。”

程小棠：您是神醫，您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