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里人生地不的。”謝玲花還是不放心，“你們父子三個，又要賣皮子又要采買東西，看得住棠寶嗎？”

兩三歲正是小孩子最磨人的時候，力旺盛又好奇心重，玩累了就睡，醒了又想玩。

原本閨沒開竅的時候，不說話也不會跟人互，愁得謝玲花頭發都要白了。

如今倒是比其他孩子都機靈，膽大活潑不認生。可惜子骨還沒跟上，又是另一種折騰人。

“阿娘，我會乖乖不跑的。”程小棠舉起兩手指，一臉認真地保證道。

程天祿好笑地握住妹妹的小手，“棠寶，是三手指。”

程小棠嘿嘿一笑，兩手指就不算發誓了。

“娘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棠寶的。”程天福沉聲幫著勸道，“棠寶長這麼大還沒進過城，就帶一起吧。”

程天壽也幫腔道，“娘，讓棠寶去吧，這麼小肯定不用進城費。”

雖然他也很想去，但爹說他已經是大孩子了，進城就要付半兩銀子，那可是五六百個銅板，還不如給妹妹多買點糖吃呢。

三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還有兒眼地看著，謝玲花也不得不讓步。

“去就去，千萬看好棠寶，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謝玲花把兒的兔帽子扶正，“你也是，跟爹和哥哥們，不準吃東西。”

謝玲花又細細囑咐了一遍，才給程大牛和兩個兒子取出干凈面的服換上。

老程家早年還算有點積累，這才供得起兩個孫子去鎮上學堂，家里人過年還能有套新服穿。不過因為荒鬧的，也沒剩幾件像樣的了。

程大牛和程天福都是麻布的短褂，下地干活方便耐磨，而程天祿則是稍好一些的棉布。

程小棠因為皮，一直穿的是最好的細棉布，上穿著剛換上不久的新服，連一個補丁都沒有，倒是不用換了。

村長家兩個人加一輛驢車，程大牛家四個大人加一輛牛車，另外就是要進城給家里人買藥的程怡和榔頭，共用一輛騾車。

程興財不知怎麼說服了劉婆子，也跟了上來。再加上一個丁春，一共是十個人。

雖然榆林村人都是生面孔，排在進城的隊伍里，除了被嫌棄幾句臭，倒也沒人敢靠近。

畢竟坐得起牛車又愿意一大筆錢進城的人，怎麼看都不是普通難民。更不用說程大牛父子，人高馬大還帶著長刀兵。

離得進了，右邊的賣聲越發清晰起來。

蓬頭垢面的男人抓著哭著喊娘的兒，急切地懇求著，“老爺們，求求您收下俺閨吧，別看長得矮，已經十二歲了！”

人牙子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嫌棄道：“十二？我看七歲都沒到吧，養活都費勁。”

說著，一把推開男人，去尋主家想要的大姑娘。

“老爺們！別走啊！”男人下死勁將兒的臉出來，“你看俺閨，長得可俊了！”

還有一個穿綢緞的健壯婆子吆喝著，“十歲以上，十五以下，模樣周正的過來。皮子白的，多給一兩銀子。”

“這是要買丫鬟嗎？”

“狗屁丫鬟，一看就是窯子里的人。”

“這爹也太狠心里，居然求著把兒賣到那種腌臜地方。”

程卓和程天福年歲尚小，都是第一次親臨這樣賣兒鬻的殘酷畫面，側開頭不忍心再看。

“造孽啊。”程怡嘆了口氣。

程興財眼中卻含興之，不斷打量著被賣子的相貌。可惜大部分都是又黑又丑，難得有他看得上眼的，也不是兩三兩能買到手。

還是家里銀子太了，要是能進城賭一把贏個幾百兩，他就不用再逃荒了。

很快就到了村長，面對比自己小幾十歲的守城兵，態度極為恭敬地拿出一錠十兩銀子的時候，心都在滴。

他上次來常寧城的時候，進城費才一文錢，這是翻了一千多倍啊。

“一起的？”守城的兵聞到一臭味，掀開牛車的車簾看到里面是一個小娃娃和一個十來歲的年。

村長雙手遞過去生文書和銀子，恭敬道：“是，我們是北邊川縣榆林村人。”

“這個沒用，收起來。”守城兵就不識字，只記得舉人老爺才不能得罪，什麼秀才生都不關他的事。

隨后嫌棄地捂住口鼻，滿意地顛了顛那錠銀子后，遞給邊上的稱量的人，“每人進城一次一兩銀子，出城就不能回去。”

“騾車驢車算半兩，牛車算一兩，你們還差二兩銀子。”

今天當差好幾個時辰了，來的全是拿不出進城費的窮鬼，總算有了點進賬。

程天福濃眉皺，表極為不忿，被程大牛握住肩膀暗示地了，低垂下頭不與兵們直視。

趕車的程翠兒眼底閃過寒芒，一一記下守城兵的面孔。

村長暗罵對方貪得無厭，給出的那錠銀子肯定不會還他們，又不敢與兵發生沖突，只能打落牙齒和吞。

然而事還沒結束，村長重新拿出的一兩銀子又不夠。

“這塊碎銀才七錢，不好。”坐在桌后的人吊著眉，挑刺道，“看你們不容易，再補個五百文吧，要銅板。”

這明顯就是個要好的說辭，守城門的四人加一個驗銀子的，剛好五人。

程卓沒想到已經花了十一兩銀子的巨款，進城還要這麼麻煩，一時沒控制住怒氣，“明明就是足兩的純銀！”

“瞎嚷嚷什麼？不服就滾遠點！”稱銀子的年輕男子一拍桌子，呵斥道。

“這里是常寧城，不到你們這些鄉下泥子說話！”

程卓長到十七歲，還沒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過，臉立馬漲得通紅。村長急得給他后背一下，低聲警告著小兒子別鬧事。

程大牛深吸一口氣，“爺，孩子小不懂事，您容我們湊一下。”

“趕的，別擋著道。”守門兵手已經握在刀上了，見兩個大人還算懂事，不耐煩地擺手催促。

這年頭賣親兒子的都不在數，這家人能把牛車里那個小丫頭養得白白，還舍得花一兩銀子讓姑娘進城，八是有些家底。

留著等下出城的時候，能再要點好。

一直躲在邊上的丁春仔細辨認了許久，上前諂笑著認親，“阿誠，你咋在這邊幫爺們做事了？”

“俺是你三叔公啊，還記得不？小時候還給過你歲錢。”

程大牛的眼神一沉，心生警惕。